丫鬟开门,见背着药箱的顾清稚颔首,便伸手请她进来。
她大略望了望,气派的室内陈设了不少奇珍异玩,中间一道屏风画的是徐渭的泼墨葡萄,足见这户人家的底子殷实,还有些文化味道。
“你们需要看诊的是哪位?”
顾清稚问她。
小丫头一面走,头也不回:“是老爷的小夫人。”
“年方几何了?”
“二十。”
“这么年轻,得了甚么病?”
“大娘子说,高云娘得的是妇人病,治不好便不要她了。”
丫头引着她穿行过庭院,眼见着马上就到了,“云娘跟我一样都是家生子,也是她运气好,十六岁就被老爷看上纳了,可惜没那个福气,四年了肚子也不见大,前不久还染上了这个恶病,大夫看着治吧,大娘子说了,治不好也不会怪罪大夫。”
顾清稚应是,随着丫头进入一间小屋子,里头搁了一张床一副案,床上躺了一个病美人,脸色蜡黄,神态恹恹的,没有血色的嘴唇干裂,手边却也没有一口水喝。
“快起来,给你找的大夫到了。”
这云娘正在昏睡之中,无意识地“嗯”
了声,缓缓睁开眼,见一个穿百褶如意月裙的年轻姑娘立在床前,眼里现出几分惊讶:“你是……”
“方才不说了吗,这是给你找的大夫。”
小丫头不耐烦道。
顾清稚笑道:“你只管放心,你的病有我。”
看她勉强撑起身子欲坐起来,连忙去扶:“小夫人躺着便可,一切我来。”
见小丫头没有动弹之意,顾清稚去桌边倒了杯水想给云娘,只是摸着冰凉,她便问那小丫头:“可否给我拿壶热水来,麻烦姑娘。”
小丫头看是她要,便应了声,回身去另一个屋里取。
顾清稚本就心细,看到现在哪有不明白的,这云娘显然在王家受到苛待,一个病人没人服侍不说,连一壶热茶也不见,能撑到现在也算是奇迹。
趁小丫头出去的功夫,她俯下身低声问:“你可是过得不好?”
云娘扯了扯发白的唇角,语气无力:“云娘不敢说主人家的不是。”
“大夫,你要的热水。”
话音才落,小丫头就跨入门进来,递了一壶茶。
清稚谢过,取下一只碗,倒了大半,柔柔地端给那云娘,细声细语道:“慢些喝,别呛着。”
云娘讷讷:“真是麻烦您了。”
她接过那只碗,近乎饥渴地仰头一饮而尽,末了,赧然地朝清稚笑笑:“大夫瞧我这副模样,着实没脸了。”
小丫头呵了声,一双柳叶眼轻蔑地瞥她,云娘也没什么反应,看她的目光反而有些怯怯的。
顾清稚没搭理那小丫头,对着云娘问:“你有什么症状,只管说来与我听便是。”
“她呀,得的妇人病,不是和您说了么?”
小丫头不屑地倚着背后的墙,“月事时有时无,上回三个月没来,害得老爷以为她有了白高兴了好一阵子,折腾了半天原来是得了病。”
顾清稚只觉这丫头甚是聒噪,本想白她,但碍于这毕竟是人家府中,只能压下胸中不满,心平气和道:“月事不准是常有的,许多未嫁姑娘都会得,说不好你什么时候没怎么休息也会犯,话也不能说太早。”
小丫头对大夫终是有两分忌惮,听了也不好回嘴,将不悦全藏进眼睛里。
云娘嗫嚅着唇,像是有什么隐秘想吐露,又像是顾忌什么,眼眸转了许多回也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