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小穗对管静竹说,你不知道这个人的脸有多么珠圆玉润,一根胡子也没有,吃饭的时候用纸巾擦嘴还翘着小指头,我真不知道我爸我妈是怎么看人的。尹小穗还说,她决定今晚就把自己嫁给焦阳了。希望管静竹能理解她,她真的不是随便或者不自爱的女孩。说这话的时候她又哭了。
虽然焦阳一直没有吭气,但是他的胸脯一起一伏的显然是很激动。
管静竹给尹小穗倒了一杯热水,叫她先冷静下来,有事可以慢慢商量。尹小穗说还商量什么?反正我今晚哪儿也不去了,我就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逼我跟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就是不明白。
管静竹到洗手间给尹小穗拿毛巾,焦阳就跟在她的身后。管静竹说你打算怎么办?焦阳说不知道。管静竹说,这场戏我有点儿演不下去了,我们总不能一块儿骗她吧?
焦阳无话可说。
管静竹叹道:她还真是一个好女孩呢。
焦阳又沉默了片刻,才说:你叫她先回家,过两天我一定跟她谈。
管静竹一直等到尹小穗发泄完了,真的平静下来了,才对她说道:小穗,你爸爸妈妈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对不对?我相信不管你做了什么你爸爸妈妈也会原谅的。可是焦阳怎么办?焦阳以后还是要面对他们的,可他们只会恨他。如果你爱焦阳,你希望他们恨他吗?尹小穗摇了摇头。管静竹说就是呀,你们好不是随便玩玩的,是要过日子的,血缘关系难道是说断就断的吗?所以你必须给你爸爸妈妈一点时间,让他们能够接受焦阳。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也要给焦阳一点时间,以便更了解他。
尹小穗说那我现在怎么办?
管静竹说要不让焦阳送你回家,你爸妈看见焦阳把你完好无损地送回了家,至少会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吧。
焦阳和尹小穗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好像目前也只能这么做了。
于是,这个晚上,差不多都凌晨两点了,焦阳把尹小穗送回了家。她的父母当然都没有睡,坐在客厅里准备报警。他们没有把焦阳让进屋,焦阳也只是叫了一声伯父伯母,之后就只好转身回家了。
这件事以后,尹小穗的父母便不再像以前那么热切地给她介绍对象了。但是对于焦阳,他们还是坚决不同意。尹小穗的母亲还说,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他脸上有一道那么长的疤,简直就是残疾人嘛。尹小穗的父亲说,他那天胆敢不把我的女儿给送回来,我就告他流氓罪。
尹小穗父亲的话还是把焦阳吓了一跳,不觉又挑起他的那块心病。危机过去之后,原来的问题如约而至,焦阳觉得自己已经无处可逃。
星期六的晚上,焦阳没有课,尹小穗也不当班,他们来到一个名叫“忘了”
的酒吧。
点了饮料之后,尹小穗问:“焦阳,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焦阳停顿了片刻,他的确是想谈一下自己的事,而且尹小穗对他的感情越是不留后路,他就越觉得必须告诉她实情。可是他的话一出口,却变成了:“小穗,要不然我们俩的事就算了吧……”
尹小穗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你说算了?你害怕了?”
焦阳忙说:“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尹小穗一下就火了:“那是什么问题?我看是我有问题,我都冲到你家去了……现在你跟我说算了?行啊,那就算了呗。”
说完拎起自己的包就要走。焦阳一把拉住她:“我是看你家里反对得太紧要了。”
尹小穗道:“他们反对他们的,我这儿还没动摇呢,你怕什么?”
“可我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你就说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
“那就行了,别的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
两个人正说着,尹小穗的小灵通突然响了,她妈妈打电话来,说小穗的爸爸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摔了一跤,以为没大碍,结果一拐一拐回到家后,不仅痛得厉害,膝盖还肿得老大,干脆下不了地了。
于是,焦阳便陪尹小穗回家。这一次焦阳派上了用场,他背着小穗的爸爸上出租车,下出租车,到了医院更是要上楼、下楼、拍片子、骨科、理疗科、中医科再到换药室……这些科室之分散,排列的位置之不科学,简直令病人发怵。八楼办完事必须要再回一楼,然后才能去七楼办……总之焦阳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像毛驴一样驮着小穗的爸爸跑来跑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尤其身处劣势的时候,更容易放大了亲情。比如说外企的白领,想一想都知道他不可能这样对待你,你也不会如此这般的去麻烦他。然而生病又是实实在在的事,人也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自己的生命盟友少之又少,大部分的熟人朋友无非都是你健康时期的快乐同盟而已。
所以打这以后,尹小穗父母对待焦阳的态度便是不反对,但也不鼓励不支持,一切听其自然吧。
这样的结局虽算不上最好,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紧绷的弦有所松动,于是决定要庆祝一下,去一个名叫黑岩村的古镇,传说中这是一个胜似桃花源的地方。
星期天的上午,焦阳和尹小穗坐了将近四个小时的专线车,才算到了黑岩村。
黑岩村真是少有的宁静,时间好像停顿下来了。这里最有特色的便是岩洞和竹林,待在里面,有一种与世隔绝再也不去想那些发愁事的欣慰。岩洞里很黑,道路崎岖不平,岩壁上照明的灯泡老远才一个,并且昏昏暗暗,所以在岩洞里,尹小穗的手一直在寻找焦阳的手,不愿意有片刻的分离。尹小穗说,出来走走真好,要不我就变成国美电器商城的一只蝙蝠了。焦阳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内心里明白自己有着双重的压抑,也在黑暗中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