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便收拾行装,准备进京。若雨泪眼汪汪地来相送,悠悠将修儒抱给若雨道:“此次去了临安府,我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嫂嫂何意啊?”
若雨抱着修儒,哭得凄惶。
悠悠道:“我会向皇上自请去金国做议和使臣,如果我能见到士程,将他平安带回山阴便是万幸,不过这样的几率很低,近乎不可能,所以你要做好我和你哥客死他乡的准备,至于修儒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看在昔日我们的情分上,你务必不负我托。”
若雨泣不成声,而悠悠再望一眼若雨怀里的修儒,一咬牙出了赵府。修儒立即大声哭闹起来。悠悠横了心,拒绝去听那撕心裂肺的小儿哭声,硬了心肠走远。
随着林一飞到了杭州,直奔大内。皇上在勤政殿黑着脸坐在书案后头。悠悠和林一飞叩拜在地,他也半天没有反应。还是王剑提醒道:“皇上,李大人和林将军来了。”
赵构这才从书案后头起身,拿了书案上一封书简走到悠悠和林一飞跟前,颓然道:“爱卿自己看吧!”
悠悠接过那书简,从地上爬起来,摊开看视,不禁神色惊异,气愤郁结。
赵构道:“爱卿也看到了,对吧?金邦简直欺人太甚!”
赵构说着将案头奏章全都扫到地上去。
林一飞疑惑地看着悠悠,悠悠将那封书简递给他,神色凝重。林一飞接过书简一看,大惊失色道:“金邦狗贼,竟敢这样侮辱我大宋朝,要皇妃和亲,那皇上的颜面何存啊?”
“还不是你!”
赵构回过身来,指着林一飞的鼻子,目光喷火,骂道:“一介莽夫,要不是你执意攻打长安,士程怎么会被掳?朕怎么会被要挟?现在金国不但要抢朕的天下、还要抢朕的女人,如此羞辱于朕,都是你惹的祸!”
林一飞垂了头,虽然不忿,但也无话辩驳。
悠悠道:“皇上息怒,金邦野心,向来已久,就算林将军不攻打长安,金邦也会以别的口实要求皇上进一步议和。他们对绍兴和议的内容已经感到不满了,得寸进尺是他们一贯的本性。何况,岳飞之死让天下人对皇上颇为非议,以为是皇上纵容了秦桧,反倒是林将军率军北伐,让天下人对皇上重拾了信心。”
赵构平息了怒气,问悠悠道:“可是现在怎么办?皇妃和亲,他们就是故意给朕出一个难题,要让朕当一个绿头乌龟,惹天下人耻笑!如若不答应皇妃和亲,便要朕割地。我大宋朝已经避祸江南,蜗居一隅,为什么金邦却要咄咄逼人,一个立锥之地都不肯给朕?”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进来,报道:“皇上,圆妃娘娘求见。”
“见什么见,朕正心烦着呢!不见!”
赵构虽如此说,圆仪却已进了勤政殿,找过没好气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寝宫里待着,上勤政殿来做什么?”
圆仪缓缓一跪,依依说道:“嫔妾身为皇上的妃子,得皇上隆恩,无以为报,愿自请前往金国和亲,为皇上分忧,报答皇上恩泽!”
一言既出如白染皂,众人皆惊诧。
在三日后,一个大雪停止,冬阳初生的早晨,一支由林一飞和礼部侍郎李贵护送的和亲队伍便从杭州出发,悄无声息向金国都城开封而去。赵构为了顾全颜面,并不对外宣称这是和亲队伍,只说是去开封商谈两国邦交相关事宜。赵构站在临安大内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和亲的队伍悄悄出了宫门,显得失魂落魄。一旁的王剑却倍感哀戚。他知道圆仪自愿去金国和亲,并不是为了赵构,而是为了赵士程。她对赵士程有愧于心,更有爱于心。而自己对圆仪何尝又不是相同的情愫?
赵构对王剑道:“王公公,为什么这样伤心?”
王剑忙擦了眼泪,支吾道:“奴才是为圆妃娘娘的深明大义所感动,为金国皇帝无耻感到愤慨,不知娘娘到了金邦,那金邦皇帝会怎样待她,会不会羞辱于她?”
“朕不会让金主羞辱圆妃的,朕昨夜送了一个小匣子给圆妃,里面放了一颗砒霜制成的绝命丸。”
赵构淡淡说道。
“皇上这是何意啊?”
王剑不解地看着赵构高深莫测的脸。
“既满足了金邦皇妃和亲的要求,又不能让金邦糟践圆妃,公然让朕成为贻笑千古的绿头乌龟,所以,朕要圆妃与金主行礼之后服毒自尽,决不能污了身子,让朕难堪。”
赵构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王剑目瞪口呆。他含泪眺望远处,和亲的队伍迤逦出城,像一条细细的丝带飘向天际,王剑只觉锥心般地痛,他朝着队伍远去的方向歇斯底里喊道:“圆仪,是我对不起你,此生是王剑辜负了你!”
说着,便往城楼下纵身一跃,立时血溅宫墙。
圆仪坐在车辇之上闭目打盹,依稀听见王剑的喊声,猛然惊醒。只觉心头传来凉凉的心悸,她用手轻拍胸口,再盯着膝盖上放着的赵构送她的锦盒,嘴角扯出一抹厌世绝望的笑容,在心里说道:皇上,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只要等救出公子,你想让圆仪活,圆仪都不想活了,因为太累。
赵士程被金国羁押在大牢里数月,穿不暖,吃不饱,早就人不人鬼不鬼的。忽一日大牢开启,狱卒端了一份饭菜进来,赵士程一看饭菜里居然还加了大块的鲜肉。那狱卒见他一脸疑惑便道:“今儿是我们金主大喜的日子,你快吃,吃完,换上干净衣裳,待会儿金主要召见你。”
赵士程吃罢饭,换上狱卒送来的干净衣裳,就随来传唤的兵士离了大牢前往大金朝堂。到了朝堂之上,见大金金主高高在上端坐皇帝宝座,两旁是金国大臣,而朝中央跪着三人,林一飞、悠悠和圆仪。悠悠虽是身着礼部侍郎官服,还是被赵士程一眼认出。他惊愕地看着地上的三人,不明白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上前跪在了悠悠身边,向金国皇帝跪拜行礼。
而悠悠侧目,看着赵士程憔悴的形容,早有巨大的悲伤袭上心头。她强作镇定地给了赵士程一个笑容,,一旁的圆仪也侧过头来深深望了一眼赵士程,眼底是一片森然绝望。赵士程只是疑惑地看着她,接着便听到金主高高在上的声音响起:“宋朝皇帝肯以皇妃和亲,看来的确是有诚意,那本王就暂以绍兴和议旧款维持两国邦交,若赵将军、林将军和李大人三人肯归顺我大金朝,为我大金效劳,那本王就能更加感受到宋国皇帝的诚意了。”
地上的四人同时一凛,面面相觑后,悠悠拱手道:“金主的提议甚好,只是我们三位身为大宋臣子,没有得到我大宋朝皇帝的首肯,我们不敢贸然答应金主的提议。容许我们三人回到江南,禀明皇上之后,再做定夺。”
“好!”
金主答得干脆,“今天是本王和你们圆妃娘娘大喜之日,还请你们三位喝过喜酒之后再起程回江南,如何?”
地上三人没有回答“不”
的余地。圆仪被金主传上来的侍女带下去,换了新娘喜服,而赵士程、悠悠和林一飞则和金国大臣们一起入了喜宴。喜宴上,金主架不住金国大臣们殷勤马屁与劝酒,喜宴结束时,他早已酩酊大醉,被侍者送到房内便呼呼大睡。圆仪偷了他腰间令牌急急去找悠悠三人,三人还被困在喜宴上,一个个金国大臣都来劝酒。圆仪淡定地走到众人中间,将令牌交到悠悠手上,再将她的手放入赵士程手里,眉目含愁,言语却从容自若道:“奉了大王命令,你们三人拿了令牌即刻返回临安府,不得耽搁。”
悠悠会意,一拱手,道:“娘娘珍重。”
情势所逼,不得话别,她拉了赵士程和林一飞便急速离开宴席。三人边走边回头望一眼圆仪,圆仪了然,笑得惨淡,在心里道:再见了,悠悠,我们来世再做姐妹;再见了,公子,来世我一定不再任性,一定乖乖的做你的侍妾,来世,希望还能给我这机会。而当金国大臣们回过神来时,悠悠三人早已去远了,一位大臣醉眼迷离看着圆仪道:“王妃,大王怎么这么快就放他们走了?大王不是说等明日放他们出城时,再派人乱箭射死他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