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救护车上时,他又短暂的恢复了意识,南风一直握着他的手,源源不绝的度来真气,帮忙维持他的生命体征。
“南……风……”
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可南风回应他,“我在,我在。”
南风没有离开,南风当然不会离开,过凡尘为南风陪在他身边而感到由衷的快乐,过凡尘不知道为什么,他试图说谢谢,这两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苏醒实在太过短暂,他想多停留一会儿,身体却不允许,拖着他的意识迅速沉下去。
在沉睡中过凡尘眼前都是黑色的,有不可名状的彩色光点闪过,里面有东西,他看不清,耳边有朦胧的时远时近的声音,他听得到却无法理解。
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病危通知下了几次,过凡尘无父无母,付南风要签字,医院问他和病人是什么关系,他们没有关系。
他们,没有关系。
好在过凡尘是刑警队长,又是因公负伤,医院的负责人出面签署了所有需要签的文件,付南风陪在手术室外,过凡尘警局的同事也陪着,手术一开始说预计6小时,需要进行胸腔闭式引流、修复或切除受损内脏,中间出来说出现大出血,血库血已经已经紧急在调了,病人来的时候情况很急,走的是绿色通道,所以忘了跟他们说还需要提供一下献血证,尽快把手续补上,付南风没有献血证,他马上跑到楼下去现献,过凡尘的同事跟下来几个,一起排着队献血。
血压等各项血检测完,符合献血要求的只有付南风一个,其他人不是这个指标高就是那个指标高,身体全都千疮百孔,白填一堆资料,又挨个回去了。
付南风拿着献血证回来手术还在继续,这一次手术做了十几个小时,过凡尘出了手术室就被推去icu,由专业人员提供生命支持、监测过凡尘身体情况。
icu的门很高很大很厚,打开的时候可以容纳两排医护推着病床飞速冲过去,可它留的观察窗又这样小。
付南风透过那个被绿布半遮的窗看不到过凡尘。
icu期间过凡尘也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幸运的是他意志很坚定,每次都挺了过去,付南风一直待在医院,中间回去洗个澡就过来,他不敢睡在家里,怕睡觉过程中突然一个电话打来说有坏消息,后面又想可能根本不会给他打电话。
付南风很冷静,他在过凡尘昏迷的期间似乎被剥离了所有的情感,他料理好自己,重症监护室的医生说可以探视15分钟,马上消好毒换好衣服进去,过凡尘身上还挂着引流袋,体内积液很多,袋子里都是红色的浆液,他还没有醒,付南风只能这样看着他。
“病人身体底子好。”
医生说,“目前感染控制住了,也没有出现肺栓塞。”
“谢谢医生,你们辛苦了,我可以碰一下他吗?”
“他现在免疫系统非常脆弱。”
“他从小壮得跟牛一样,连喷嚏都不打一个。”
付南风平静的说,“我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太不真实了。”
“情况在好转了,他还年轻。”
“我可以陪他一刻钟?”
“对。”
“……他什么时候会醒?”
“如果没有并发症,理论上是24到48小时恢复意识,可这个期间他又出现了大出血和感染,这个苏醒时间就延迟了,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理论上,今明两天可以苏醒。”
“我可以跟他说话吗?”
“这有助于刺激他的苏醒。”
“谢谢医生。”
医生交代完,走开了一点,给了他们一个相对独处的环境,付南风轻轻呼唤着过凡尘的名字,过凡尘没有反应,他仍沉睡在意识海洋里。
“还说把我的话放心上,现在听也听不到。”
付南风习惯性想要去接触过凡尘,医生的话他还没忘,icu很冷,他抱着臂,以免自己做出不合适的举动,“大家都很安全,除了你。”
“你们所长说又为你请功了,一等功,要给你挂漂亮的大红花。”
“那天救下来的司机和小姑娘也给你写了感谢信,你醒了我念给你听。”
“还有锦旗,又有新锦旗,你同事发我的,很威风,那一面墙都是,我的凡尘做了不少好人好事。”
付南风还想说些情话,不知为何,他的情感区块封住了,想不起要说什么,过凡尘睡过去,似乎把他的感情也带走了。
他不知道哭,不知道笑,凭逻辑做出一些应对和反应,心里就像裂开了一个大窟窿,黑洞洞的,什么掉下去都会无声无息的消失。
“大夫说你快醒了,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上次,你也昏迷了这么久吗?”
“难怪郑之兰吓坏了来找我发疯,我也想疯,疯了多痛快,”
付南风继续用没有起伏的声音感慨,他身体前倾,透过口罩对着过凡尘说话:“现在想想,凡尘,你说得对,我确实是个无情的人。”
正如医生所说,过凡尘是第四天苏醒的,他醒来在叫南风,因付南风一直在医院,医生出来喊:“过凡尘家属——过凡尘家属——”
付南风坐在铁椅上打盹,医院椅子设计有问题,人一旦失去意识坐着就容易出溜,所以付南风睡得不沉,他像是一个脑区在休息,另一个脑区在工作,以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听到医生的呼唤,他立刻睁开眼,这打盹并不存在似得,神情清明的迎上去:“我在,过凡尘怎么样?”
“醒了。”
这两个字落在付南风耳朵里又是不一样的声音,他前段时间听这个世界总觉得有一层隔膜,听得到,但是很模糊,总要费力才能听懂,他把所有的算力都用在分析上,这会儿截然不同,他听出医生的疲惫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