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正要出去采备,瞧我百无聊赖的模样,便拐了个弯到我面前:“要不金姑娘同我一起去市集罢。”
我立时活了过来:“好啊!我帮你提篮子!”
“金姑娘到底是客人。”
花姐插了一句:“怎可让她一起做下人的活计。”
“不妨事不妨事。”
我连忙摆手:“天天在屋里闷也闷死了,只要带着我让我做甚都行!”
芊芊爱热闹,亦想带着我有个伴儿。花姐踌躇了一下,决定与我二人一起去,于是三人收拾了一番,终于出了瞿门。
崇阳镇历史悠久,门市的格局也十分古色古香,家户与店铺都是并排挤在一起,每排中仅余丈许的距离,挤满了小贩显得很是热闹,但亦很容易迷路。
描了画的油纸伞、精致可口的糖人、男女传情的荷花灯、闻着臭吃着香的臭豆腐……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让人眼花缭乱,与崇阳比起来,靖边就好像乡下。我只觉眼睛不够用了,然身上只有半钱碎银和几个铜板,现下吃瞿门住瞿门,但保不准哪天老头儿翻脸,这点钱是万万不能动的,只好眼巴巴的在一旁围观。
芊芊十分后悔带我出来,因我这也要看那也要看,很是耽误工夫。好在花姐也跟着,便让芊芊去置办东西,她陪我慢慢逛便好。
于是我花了三文钱买过一份佛手,又在露天台子下听了半天戏,待夕阳近边,从花姐的表情来看,她也后悔了。
“姑娘,我须回去帮厨了……”
她无奈道:“喝完这杯茶便走罢。”
“好说好说。”
我一面应道,一面竖起一根指头示意她噤声,茶馆里故事正讲得精彩,一个狐妖和道士的野史说完了,说书人清了清嗓子,端了杯茶道:“昨日上回说到,桃源谷一场腥风血雨,曲公子抬手便打飞了偷袭的小贼,又帮乌珏乌大侠接过那血月一刀……”
我嘴角抽了抽:“花姐,他在瞎编。”
花姐笑了笑:“瞿门如今是武林大宗,曲公子样貌人品皆无双,在崇阳很受追捧,编他的故事才有银子赚,你瞧这馆子里的……”
她一说我才发觉,茶馆中从一楼到二楼,竟有半数都是女子,个个一脸陶醉的神情听着说书人的言语,不知在想甚么,大约已在脑中把曲徵糟蹋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诸位可知,此次曲公子瀑布逃生,还带回了一个金姓女子。说起这女子可是真真不简单,她身形魁梧,貌若无盐,桃源谷大婚之时,曲公子已被迫与她公示婚约,自瀑布之后,曲公子伤重虚弱,她便趁人之危,与公子成了好事,曲公子风霜高洁,只得将她带回瞿门,听闻这女子之丑,令瞿门主都不敢直视……”
茶馆里响起一阵义愤填膺的嗡嗡声,我脑中那根理智的弦儿霎时断了,“啪”
地一声拍了桌子站起身来指着说书人怒道:“你才丑,你才貌若无盐,你全府上都让人不敢直视——”
……
花姐立时捂了我的嘴将我拽出茶馆。
“真有那么丑?”
我蔫蔫的问花姐。
“都说是瞎编呢。”
花姐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肩:“若不将你编得丑些,那些姑娘还如何肖想代替你接近曲公子。且那说书的还编过苏姑娘相貌一般,不配江湖第一美人之名,你瞧可属实?”
我稳健的摇了摇头,但亦不觉开心。苏灼灼虽有绝俗美貌,但在我心中,慕秋才是天下最美的姑娘,没有之一。
此时夕阳早落了,天幕中悬了一轮朦胧的月亮。大约是崇阳有夜市习俗,街上的人反而多了起来,花姐走得极快,我努力跟着她,却忽地被一股人群挤向了另一边,不知是谁拽着我跑了好远,到了河边才惊觉认错了,连连向我道歉。
我挠着头心中暗道不好,这回是妥妥的迷路了,正无计可施间,远远的却瞧见两个熟悉的影子,一叶扁舟河中央,女子倾城男子绝世,正是苏灼灼和曲徵。
这般看去,二人真如神仙眷侣。我瞧见那些挤过来的人亦等着泛舟,多也是一男一女,大约是时下流行的私会方式。
我心中霎时燃起熊熊妒火,曲狐狸你娘亲的,我在这天天无聊得要死,你却月下小船会美人,不要太逍遥快活啊!
本来我只想在此处待花姐来寻我,然这会儿也失了心思,只瞧准了行舟的方向,一路小跑奔去下船的地方,打算偷窥这二人到底在作甚。
晚风瑟瑟,曲徵下了船,衣袂翻飞间,苏灼灼似是足下一顿,“啊”
了一声便倾到了他身上,曲徵回身接过她的手腕,微微一笑:“师姐小心。”
苏灼灼面上飞了两朵红云,小声不知嗫嚅了甚么。
我趴在枯叶子里恨得咬手绢,姓苏的你是故意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咩!
曲徵一头乌发只用一根浅紫缎带松松束着,衬得整个人闲适慵懒,自有一股隔世逍遥之气。苏灼灼垂着头跟在他身后,便只听他温言道:“过些日子便是师姐的生辰了,不知师姐有甚意愿,承蒙照拂,我自当略尽薄力。”
苏灼灼一怔,缓缓却顿了脚步。夜色微光闪烁,在水面上错落出粼粼清波,映着她整个人如同镜花水月。
“我想要甚么,公子不是最清楚么?”
有猛料!果然没有白白偷窥!我瞧见曲徵亦顿了脚步,心中竟紧张得砰砰直跳。
“师姐说笑了。”
曲徵没有回头:“若是知晓师姐想要甚么,我又何必有此一问。”
“你明知故问!”
苏灼灼忽然抬了声音:“去年这时候我便告诉过你,我苏灼灼此生,唯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