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线的线端沾着汤汤水水,末端像是吸收一样膨胀,听见陆行声的询问,它们进食的动作停下,然后晃了晃身体。
【没有。】
陆行声看着上面的两个字,有些轻微的失落。
紧接着第二张纸条被轻轻推出来:【但是你做的肯定很好吃。】
黑线无师自通学会了人类的花言巧语,随后整个身体都幸福的泡在了碗里,它像条愉悦的小鱼在汤水里打着摆子,在本能的促使下学会了珍惜。
它珍惜地吃完陆行声亲手给它做的食物。
虽然食物里没有充沛的能量,没有它喜爱的血腥,甚至是带着它排斥的滚烫热度,但那充盈的幸福让它整个身体都快炸开,其他的黑线开始嫉妒,乃至在嫉妒的边缘走向失控。
向床下爬行的黑线越来越多,堆叠的厚度达到骇人的几厘米,小小的碗无法容纳铺天盖地的黑线。它们不留余力地争抢,仿佛不是同体,而是至死不休的死敌。
连钢碗都遭受这场毫无硝烟战斗的余波,碗沿出现一个明显的豁口,但是杀红了眼睛的黑线们顾不得别的,吃不了陆行声做食物,就吃掉已经品尝食物的自己。
陆行声没有低下身查看,虽然他的天性仍旧有磨灭不了的好奇,可他想要尊重这可怜的、背井离乡的、连名字也没有的外星生物。
就和他的那位同样害羞的朋友一样。
陆行声表情变得更加柔和,甚至散了一种圣洁的光辉——偷偷注视的黑线心脏涌动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澎湃感情——如果它存在这种可以称之为弱点的结构的话。
他真特别。
从天花板的灯罩边缘探出线头的黑线痴迷的想:他和其他猎物一样孱弱,拥有低劣的视觉、可以被轻易欺瞒的听觉,不具有和环境融为一体的伪装能力,甚至对危险的感知力和其他人类都差上一大截的距离。
但是——
黑线忍不住从灯罩上掉下来,轻轻落在陆行声的顶。
【陆行声……】
黑线雀跃地打着滚,有其他的黑线断断续续附和它的意识。
我一定会留在最后吃你。
它开始摆脱猎物的说辞去形容自己的感受,高等掠食者的本性是掠夺、吞噬,但是对你可以不一样。我会将你好好贮存在我的巢穴里,我会替你抵御外界的一切危险和天敌,我愿意守在这简陋的领地和你度过漫长的岁月。
对抗潮涌般的食欲、铭刻在基因里的杀戮,等你和其他猎物一样衰老、不可避免走向死亡,到那时,我会吞噬你——像在意识海中想象过无数次那样。
我会用你的血肉繁殖,完好保存你的记忆,这样你和我,我们融为一体,我们共同走向永生……
陆行声不知道自己觉得小可怜的黑线,正在意识中表露让人退避三舍的表白,他只是将第二张纸条盯得快开出一朵花。
纸条小心翼翼被他放在衣兜里,陆行声轻轻拍了拍存放的衣兜,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穷汉在汹涌的人潮里,再三确认唯一可以让他翻盘的本金。
陆行声的头趴在床沿,小声问:“我没现你之前,你吃的都是什么?”
想到除今天唯一一次的进食,陆行声隐隐约约有了猜测,但是他不确定,问它:“你伤害过人类吗?就是和我一样的人类。”
黑线不赞同地在意识中哼唧两声。
你不一样。
它再次重复道:你是特别的。
陆行声这一次等待了很久,快五分钟时,第三张纸片才被推出来。
黑线略微紧张的蜷缩着身体,猎物的记忆告诉它撒谎是错误的,但是当它真诚地将答案写在上面,一种天性里对危险的警报骤然间拉响。黑线慌慌张张将刚才的答案涂黑,转不过弯的意识让它不知如何下笔。
陆行声将地上的纸片捡起来。
他表情有瞬间的空白,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纸爱心,内心的疑问喷涌而出。
“嗯……”
陆行声小心将纸爱心拆开,内部也没有字迹,随后他才豁然开朗。
这就是对方拒绝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