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是她先对不起自己的良知。
玥容梳妆好后,又让玉墨寻出皇帝那回赏的赤金红宝的发簪,稳稳插在鬓边,映得她面庞愈发细腻如霞,肌肤皎白胜雪。
是最能令贵妃心梗的妆扮。
玥容迈着气势惊人的步伐来到承乾宫,先稳稳当当环顾四周,才向着上首展颜一笑,屈膝行礼,“妾身参见贵妃娘娘。”
佟贵妃的视线直直落到她发髻的分心上,她认不出那是去年的钗,还以为皇帝新赏的,心中难免气恼:这不要脸的狐媚子,禁足期间还不忘勾引表哥,真真是天生的祸水。
佟贵妃冷笑着请她就座,假模假式闲聊了一会儿,便不露声色提起去年话题,“安嫔送来的那些经文,本宫已然瞧过,觉得很是妥帖,便代你送到宝华殿供奉,想来安嫔思过这些天,到底有了长进。”
玥容莞尔,“能为娘娘求得上苍庇佑,是嫔妾的荣幸。”
她才不承认是做错事受罚呢,倒是佟贵妃这么倒打一耙,抹黑她的名誉,很该让神灵洗涤洗涤才是。
佟贵妃从精致的鼻孔里慢哼一声,又对着末座张氏道:“公主可好些了,不会仍日夜啼哭罢?”
其实贵妃哪会认真关怀四公主的病,不过借力打力罢了,张庶妃肩膀一颤,低低说道:“还是老样子,谢娘娘牵挂。”
佟贵妃阴阳怪气地道:“还得多谢安嫔救了你们母女,可惜顾太医的医术也不怎么高明,看来到底好景不长。”
她这样在人家伤疤上撒盐……众嫔妃皆屏气凝神,原本不十分相信玥容说辞,但佟贵妃这番蠢话却是把自己给暴露了。
安嫔纵使想借公主拿捏贵妃,可她毕竟解了人家燃眉之急,可谓雪中送炭,倒是贵妃很有罔顾人命的嫌疑。
玥容沉静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张庶妃身形又是一晃,安嫔此言,是在敲打她么?她原以为那日站了贵妃,贵妃会对她们母女多些照顾,可如今瞧来,也不过是跟从前一样。
而四公主的病况也不见好转,难道因着她颠倒是非,助纣为虐,老天爷才报应在她头上?
张庶妃只觉苦涩难言。
请安已毕,众嫔妃相继告退,张氏咬咬牙,到底还是追了上去,“安嫔娘娘!”
玥容站定脚步,淡漠地看着她,“你有何事?”
张氏愈发窘迫,不敢抬头看她,只侧着脸道:“娘娘还在生嫔妾的气么?当日之事,嫔妾实在不是有心……”
正要为自己分辩,玥容却轻轻打断,“你无须因本宫内疚,你只问问自己,你是否对得起你的良心,是否对得起你女儿?”
张氏一怔。
玥容神情有些疲倦,“若你觉得自己所为情有可原,大可以继续心安理得下去,四公主是你的骨血,不是么?旁人无论如何,总是隔了一层,你若觉为她好,坚持己见就是了。你也无须担心本宫记恨,本宫不是心胸狭隘的人,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就当没这回事。”
说完,便径直带上玉墨去坤宁宫看望皇后,只留下木然呆立的张氏。
皇后宫里的耳报神向来最灵通,钮祜禄氏一见她便笑道:“知道做好人难了?”
玥容娴熟地脱了氅衣,在铜盆里净了手,上前伺候钮祜禄氏服用汤药,一壁叹道:“娘娘就别打趣臣妾了,吃一堑长一智,这回受了教训,往后臣妾再不会管别人家的闲事,安心享福就够了。”
钮祜禄氏抿了口苦涩药汁,笃定地望着她,“你做不到。”
真到了必要时候,眼前的女孩子依旧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钮祜禄氏一眼就能看穿玥容那颗澄澈的良心,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挑上她,至少能给万岁爷一个清平的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