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莘似懂非懂。
“只是想要离开这里,她就可以接受一切苦难?”
这种为了梦想而不惜代价的灼烈情感,谢千莘是没怎么体会过的。
计绯点头,“《因材》讲的是教育,我们这条主线的关键词是传承,秦音为什么来这里支教?为什么对黄素霞另眼相看?因为她们是同一种人,都是为了一件事可以奉献一生的殉道者。”
谢千莘忽然感到了一种刻骨的悲伤,她能理解那种清醒的痛苦了,“如果……我是说如果,黄素霞没有接受教育,没有获得那么多知识,她是不是就不会坚持走这条路?像是平凡人那样随波逐流,不懂鲁迅笔下的悲鸣,是不是就会过得轻松一点?”
“谁知道呢?人能够接受碌碌的一生,也容易经历不凡的醒悟,”
计绯平静地道,“她可以随波逐流地辍学,嫁人,生孩子,然后在某一天,她可能在地里摘着菜,可能在猪圈里喂着猪,也可能正在给孩子换尿布,她突然就对眼前的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厌倦,向往头顶那片蓝天,向往山外那片繁华,想要改变,想要逃离……可是她现她没有走出去的勇气和本事了,还要被人嘲笑异想天开,不为家庭着想,所以她只能继续摘菜,喂猪,换尿布,沉默地度过余生。”
计绯的声音代入感太强了,谢千莘顺着她的描述,仿佛真的进入了这样的生活,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计绯把一颗糖放在谢千莘手里,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指尖,“除了黄素霞这样的殉道者,对命运不屈服的人还有很多,包括你身边的普通人,他们有时候未必需要多么清晰的目标,或者多么坚强的毅力,只是闷着头往前走,一直走,多走几步算几步……直到他们回头看,才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
谢千莘佩服不屈的人,也自内心地觉得这份苦难太过磨人,眼里不知不觉间噙满了泪水,“怎么办?老师,我好难过啊。”
计绯掏出纸巾帮她擦擦眼泪,给了谢千莘一个拥抱,“乖,不难过,像是这样的人,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谢千莘觉得自己悟了,再回到镜头跟前时,她的眼神就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元思永最近在戒烟,搜刮了计绯兜里的糖,盯着摄像机道:“我有预感,这次电影的票房一定不会差。”
计绯笑了,“您哪部电影的票房不好?”
元思永成名之后就成了国内票房的定心丸,男女老少都会因为看到他的名字,就为他走进了电影院。
元思永摸着忘记刮掉的胡渣,脸上还带着熬夜剪片的憔悴,“票房和口碑又不是一回事,我不信你没在背地里骂过我拍烂片。”
计绯还真的骂过,甚至是跟李枫华凑在一起轮流骂的,因为他们被垃圾剧情伤害到脆弱的小心灵了,气得从导演骂到编剧,从主角骂到制片……
计绯心虚地把另一个兜里的无骨鸭掌拿出来,双手奉上,“导演,来一个?”
元思永收了鸭掌,轻哼一声就继续导戏了。
李枫华惨不忍睹,小声跟计绯道:“年纪这么大还玩傲娇,真是不知羞。”
计绯给他弹了个脑瓜崩,“尊重长辈,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