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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回春这时才觉着自己有一点存在感,应声说道:“其实并不止你堂姐一例病症,其他村也有类似病人,只不过彼此相隔不在一个村里,病死了村民也只以为是饿死了或冻死了,没人往瘟疫上想。”
李妍年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杜回春回到之前的话题,朝李妍年逼问道:“到底是谁给你堂姐换的药?还有药方和药渣在吗?”
李妍年原本还想着该拿什么理由搪塞他呢,这会儿听他这样问,倒是找着思路了。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赵旭就抢先说道:“是个游方的先生,路上遇见我们,听见哭声便问了几句,晓得是个这样情况,便留了几个药丸子,说吞服就好。总共三颗药丸,也都叫病人吃下了,什么都没留下。”
杜回春明显不太相信这一番说辞,但看李妍年和赵旭两个的脸色,也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他这一趟显然是白来了。
作为医者,虽说杜回春不是那种有父母心的人,但生平遇见了必死的病人,心里总还是觉着遗憾和懊恼。遗憾自己生平所学并未有解,也懊恼在定数面前,自己仍是无能为力,并不像人们称呼他的“活神仙”
那样,真能活死人药白骨。
可这一次不同。
明明是将死之人,也经他之口,确定是生日无多,可转眼那人偏偏救活了,还是活蹦乱跳些许几十年都死不了的那种!他救不了的,旁人随手救了,这种感觉就跟生吞了个蛤蟆一般恶心难受。
杜回春难掩失望地看了两人一眼,准备起身告辞,出门前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叹了口气:“照你们这样说,那游方先生也是无处寻觅,那真是可惜了,杜家庄上,朱子村里,也还有几个这样的病人,病得还比你堂姐浅些。我原本以为,还能从你们这里问出些什么……哎,既然这样,我先回去回话了。”
李妍年下意识出声叫住了他,可等杜回春真回过头来,眼含希望地看着她时,李妍年脑中警钟敲响,仓库里调动了一半的兽用抗生素又落了回去。
她咬着唇,半是回忆半是假装,和杜回春说道:“我想起来了,那先生有说过那丸子是照着清瘟败毒散造的蜜丸子,怕我不信他,还说过里头的几味药材。”
这下子杜回春和赵旭两个人都看向她,只不过前者是激动,后者是惊讶。
“都有哪些?你快说,等等,你家里有笔墨吗?我得先记下来。”
赵旭很快就把东西给准备齐全了。
李妍年装作费力回忆的样子,其实是照着系统里的商品说明页里的方子念,每样药材的分量她只说是记不清了,相信杜回春身为一个大夫,而且还是医术比较高明的大夫,对照着总能摸索出来的。
“我能想起来的就是这些了。当时我就是看他还像个正经大夫的样子,而且你都说了,我堂姐时日不多药石无医,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好歹最后试试,结果就这么试成了,我姐当天就醒了过来。”
杜回春小心翼翼地吹干纸上的墨渍,不放心地又跟李妍年核对了一遍,这才如获重宝地离开了。
等人走了,赵旭看着李妍年的脸色并不太好的样子,心里一个突突,小心道:“村里的兵役解了,你怎么看着还不高兴?”
李妍年朝他龇了龇牙:“差点被你吓死,哪里还能高兴得起来。你什么时候去的顾家别庄?下回要做什么之前千万跟我说一声,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赵旭委屈:“这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李妍年翻个白眼,可别了,这回惊是有了,喜?好吧,也是有一点的,至少短期内,她那点圣母病引起的幸存者内疚感不会再来折磨她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父王怎么肯同意?兵役不是现在朝廷的头等大事吗?揽下这件事算是有些触朝廷霉头的吧?你父王竟然也肯替你出头?”
李妍年忍不住好奇,问道。
赵旭哼了一声,不是很想提:“你没看朝廷的邸报你是不知道,这次征辽,官家有意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
李妍年显然很是吃惊,这好端端的皇帝不做,要这么作死真是谁也拦不住啊,没听说过术业有专攻吗?好好的当一个太平昏君不好吗?非得学人家玩这么高难度的?
赵旭眼里暗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与官家身边那两个脱不了干系。虽说如今大辽已经是日暮西山下,实力大不如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且还有三千钉,十万铁骑可还存了四万有余。而官家这边……”
赵旭失望地摇了摇头:“官家是被猪油蒙了心,底下军队里如今是个什么样子,恐怕是一点都不晓得。他找邢肃风回京的时候但凡能多问一句,便能晓得这繁华底下,是个怎样的溃烂无形法。可官家只想要那颗吞之能扶摇成仙的龙珠……”
他忍不住又是摇头,其中内里,有些他即使是说了,李妍年也不一定能听明白,便拣着最重要的和她说了。
“官家如今一味好大喜功,又执迷于长生之道,这次御驾亲征,说不定就要诏令各地王爷回京,随御驾一起征辽,好显天子威仪。赵瑞就是算着了这一点,才肯借着我给的梯子往下爬,有免征的牌子在手,他就能安然待在顾家别庄上,免受性命之忧。”
李妍年没想到荷花这一场热疫,竟然还引出了这一番故事。
“既然如此,那其他王爷呢?你和逸王爷都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难道就没想到要防一防吗?要是到时候大伙儿都跟商量好了似的,都拒绝入京,官家会不会恼羞成怒,要发办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