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破晓的时候,一年一度的大潮才会抵达,楚帝索性在大潮近旁的山间设下酒宴,宴请百官。
酒过三巡,楚帝开始让人摆上棋盘,他素来有酒后对弈的癖好。
盛轼坐在楚帝旁边的位置,同他对弈,怎奈连输三局后,楚帝当场掀翻了棋盘:“盛闻舟,你不让一下老子会死吗?!”
不远处的苏迩见帝王发怒,吓得心惊胆颤,一晌将棋盘重新摆好,一晌慌忙朝着襄平王看去。
盛轼修长的手指尚还捻着白子,闻此言,漫不经心地落子:“那您可以赐个‘不让之罪’。”
楚帝:“……”
话被这个狗儿子说完了,他一时也不知该训斥才好。
或许,帝心就这样奇怪,这么多个儿子里,有些儿子越是露出对皇权的觊觎,帝王就越不想给他,但有些儿子露出与世无争的态度,帝王反而越想将皇权给他。
盛轼显然属于后者。
楚帝袖了袖手,道:“你知晓如今御史台都在背后说你什么吗?”
“说你为了沈家女,私贬朝官,奢靡无度!”
楚帝将携带的一批折子扔给了他,盛轼随手拿来翻阅,看到了两个言官的名字:“严禛、陶屹。”
都是清流一派的宰臣。
楚帝暗戳戳的打小报告:“可不是,泰半批你的奏折,都是出自这两人之手。”
盛轼眉眼半点不见怒意:“还挺好,对大楚国史如数家珍之辈,为何只是区区九品文吏,您寻个吉日,拔擢一下两人罢。”
楚帝不信盛轼会如此大度:“他们骂你色令智昏啊!”
盛轼指腹慢条斯理地扣着棋盘:“这是事实。”
楚帝叹息:“你就这么喜欢她,值得你背负这天下骂名?”
“我就是喜欢她。”
盛轼嗤笑了一声,强调却不散漫,“背负这天下骂名又如何?”
楚帝一噎,长久地看了盛轼一眼,忽地忍痛拿出一枚金锭,给了苏迩:“你赌赢了。”
苏迩笑得眉不见眼,收了这枚金锭,道:“咱们七殿下,心就如明镜似的,只对该杀之人发疯,而对那些忠直之臣,他确有赏识之能。”
盛轼看着苏迩,笑着不说话。
苏迩自知多语,自掌下嘴巴,识趣地退下了。
楚帝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考校盛轼,除非,他有了让盛轼听政监国的打算。
苏迩心里心里清楚,如无意外,盛轼会是未来的天子。
又下了一盘棋,这回楚帝终于赢了,高兴得灌了一壶酒,此刻刀九在外有事要禀,盛轼悟过意,作势下榻,却被楚帝死死拽住袖裾:“别整日想着公务,公务是根本办不完的,案子也是查不完的。闻舟啊,你就坐下来,陪朕说说话。”
盛轼乜斜他老子一眼,挣了挣胳膊,发现挣不动,忽听楚帝道:“朕忽然发现,你与沈家女其实还蛮有缘分的。”
提到沈春芜,盛轼神色有一丝微妙的变化,没有动作。
楚帝晓得他最关注什么,乐呵呵往下道:“在你九岁那年,适逢沈府嫡女百日宴,你母亲带着你去了沈府参宴了,不知此事你可还记得?”
听到“母亲”
二字,盛轼眉眼陡地蹿上了一抹寒意,挣开楚帝的手:“若无要紧之事,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