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凌晨4点过,周序率先醒了过来,他原本是和俞非挤在沙发上睡着的,却是不知何时被挤到了地毯上,这会儿强撑着上半身坐起来,整个肩背酸痛得要命,转头一看,沙发上的俞非倒是睡得挺香……又看了眼左后方沙发上睡着的郭子渠和吕琳,两人紧紧贴着彼此——连脸也贴在一处,睡得像两个不谙世事的婴孩,这两人……周序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深觉郭子渠和吕琳不吵架时倒是真的和睦又般配,再看右前方,曲明磊独占了一整个沙发,那四仰八叉的睡姿,和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判若两人,曾墨不在,大概也是被曲明磊挤下沙发,索性上楼睡床去了。
天色渐亮,房间里格子窗的纱帘已经被染上一层朦胧的白,白得温馨,白得宁静,白得生机勃勃,白得冲动又隐忍……是属于夏天的颜色。
转了一圈,周序的视线重新落回到俞非身上,她正侧着身正对着周序,左臂卧在脸下,右臂无意识的垂在胸前,面目是毫无防备的松弛,就连一向皱得紧紧的眉头,此刻也舒展而平静,像他和她一起在院子里抖开的那些刚洗好的床单。她穿着轻薄的体恤睡衣,这会儿仔细一看,能隐约看得她的胸衣,是纯白的薄棉胸衣,她一向穿这样的颜色和款式,那样精巧的一件衣裳,穿在身上时,紧紧裹着她细瘦却蓬勃的身体,洗了晾在院子里,便松松的随风飘扬,一下一下的撩弄周序的情欲……不能再看了,他把视线从她胸上收了回来,又见她长发散着,落了一些到沙发的边沿,他伸手,拾起一缕,轻轻在手上捻了起来,算不得柔软,却很丝滑,捻在手上,像有声音,滋滋滋的在周序心里响,他不由咽了咽口水,才觉此刻是如此的口干舌燥,他便看向她的唇,却很润,怎么会这么润,不也是睡了一整晚,一整晚没喝水吗,怎么会这么润……他又将四周扫视了一遍,所有人都睡着,睡得很沉,没有人会知道的。
没有人会知道的,包括俞非。
他侧头,凑上身子,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唇。
202009年,冬,「学习资料」
那是极轻极小极隐秘的一吻,是不可告人的一吻,是略带些驱蚊水味道和洗发液香味的柔软的一吻,是做贼心虚的一吻……
做贼心虚是因为曲明磊。
周序将身体从俞非唇上缩回时,右前方沙发上躺着的曲明磊正翘着上半身眯着眼朝他这边瞧,他的脸上挂着一种疲倦困顿的窥伺,他有没有看见?有没有?
周序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不管有没有,为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举起手对着曲明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曲明磊纵着眉眨了眨眼,复又躺了回去。
周序却已经睡不着了,为着肩背的酸痛,为着纱帘后光明正大的白,为着自己的卑鄙无耻……
天亮后他问曲明磊,“今天凌晨,四点钟的样子,你醒了,还记得吗?”
“醒了?没有啊,我不是一觉睡到8点半吗?”
“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所以你……也没看到什么?”
曲明磊难得玩味的笑了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我梦游了?”
周序这才放下心来,他相信曲明磊,可内心深处什么地方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会不会曲明磊看到了,却不说?不过,曲明磊的嘴巴一向严,他现在不说,以后定然也不会说,罢了罢了,不要担心了,可是,他要是真的看到了,那多丢人啊……
左想也不是,右想也不是,提心吊胆的度过了余下的暑假,至到2008年彻底过去,周序才慢条斯理将这件事淡忘了去。
曲明磊却自始至终都记得清清楚楚,多年后,每逢聚会便翻出来调笑周序,怂恿周序,疑惑他,明明喜欢,为什么一直不去表白,也是在被调笑了许多次后,周序才同曲明磊坦白:“还记得于桢吗?于桢去世的那一天,曾经要求俞非陪她走一走,俞非为了去看陈默的唱歌比赛,拒绝了于桢,她喜欢陈默,当天晚上,于桢就……从于桢的葬礼回来,俞非就病了,病了一周,再次返校那天,陈默找到她,跟她表白,他也喜欢她,但俞非拒绝了陈默,因为于桢的事,她觉得愧疚……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楼道里,你知道俞非拒绝陈默的一瞬间,我在想些什么吗?”
曲明磊不说话,静静等着周序的回答。
“我在想……”
他说,眼泛泪光,“幸亏出了这件事,幸亏,幸亏于桢……”
曲明磊的眉头越皱越紧。
“磊哥,我不配,就像俞非对陈默说的那样,她不配喜欢任何人,也不配被任何人喜欢,磊哥,我也是,我更不配,不配喜欢她,也不配被她喜欢……”
曲明磊只好将周序面前的酒杯满上,他们静静喝着酒,没再说话。
◆
2008年暑假结束,六人组齐齐升到了高二,吕琳和曾墨如愿成了音乐艺体生,每天除了正常上课,还要预留大量的时间到琴房练琴、练舞。空闲之余,俞非时常到琴房去找吕琳和曾墨,在那件狭小的琴房里,曾墨教俞非打架子鼓,吕琳教俞非弹钢琴,可惜俞非没什么音乐细胞,学了一整年,打架子鼓时手脚仍是不协调,钢琴只会弹《致爱丽丝》的第一句旋律……明白了人各有所长后,俞非只得痛下决心,承认自己千真万确是个乐盲,便更加刻苦的在学习上用起功来。
实际上,不止俞非,升到高二后,所有人都突然变得更努力了,周序踢球的频率肉眼可见的变少,学习之余,他更加频繁的为俞非补习数学,两人常常在周序的卧室里学到深夜,到了高二下学年,俞非的数学成绩已经可以稳定的超过100分,这在俞非而言是相当长足有效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