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鸢甚至猜想过,许是位说一不二的火辣女子。
如何皆不会是面前这位缠绵病榻,柔弱似水,却了无生趣的女子。
“那师傅呢?他知道吗?”
冯愈刀子嘴豆腐心,看似毫不关心,连见一面也不愿,实则定是心心念念,否则又怎会得了信便急急催了她下山。
若是他知晓游氏病情,真的还能安坐于那寂寥木屋中吗?
游氏倏忽蹙眉,犹豫片刻方道:“不要让他知道。”
“为何?”
淮鸢实在难以理解,不让女儿知道可以解释为不让她担忧,又为何不让那负心汉知道?
游氏抬眼,眸中沉静如死寂湖泊,轻声道:“我不愿他再为我停留下半辈子了。”
淮鸢听不明白,也不想理解她这般损己亦不利人的做法,索性换了话头。
“那心儿父亲是?”
面对这堪称羞辱的话,游氏也不生气,她垂眸笑了笑,道:“如你心中所想。”
淮鸢似是想到什么,心下不安,问道:“当年你嫁给了谁?”
游氏指尖微顿,静了许久方道:“一个举子。”
“世代务农,全家供着他科考,却未过会试。”
她的语气平静,似是说的与自己无关的人生。
可那是她相处十数年的丈夫,虽无情意,可也不该是这般冷漠疏离。
况她个京城官家女再不济,怎会同个尚未会了进士之人相配?
还共同育了一女。
想到游心,淮鸢瞪大了双眼。
游氏道:“我未婚先孕,家里着急,担忧世家大族人丁众多被人看出来,便急急寻了个家中贫寒的举人,想着就算他们看出不妥,亦是顾及游府不敢声张,于是我连婚服都未绣,便匆匆嫁去了。”
她敛额,继续道:“若是个好人,我不介意同他安心过一辈子,可他自名落孙山,便没日没夜酗酒,心气不顺时拿我出气,又指着心儿道野种。”
“幸得五年前他倏忽离世,没了丈夫,我亦不愿窝在那狼虎窝伺候公婆,半夜什么也没带,抱着心儿就到这儿住下了。”
淮鸢不知该说些什么,隔了半晌,苍白地说:“都过去了。”
说到一半,又想起眼前的女人只剩下一年的寿命,又哑然地张了张嘴。
为什么,她这一生这般凄苦?
游氏见她目露怜悯,不禁笑道:“难不成你们大夫皆是这般有同情心?”
淮鸢不敢去想她话里的“也”
是指的谁,没有否认,笑道:“若连大夫也无同理心,那还有谁愿意来救治这些伤痛?”
游氏不知想到什么,眸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喜悦,眉梢显得更加温和,道:“你的师傅便是这样,见不得可怜人,只他看见了,定得拼了命不求回报地去救。”
“他现在还好吗?”
话题转变得太快,淮鸢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字呆板回答道:“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