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风餐露宿,本也习惯了,此刻倒是嫌弃起身上泥味来。
适闻村长道村中少生人往来,匆忙间只得收拾出这间久无人居住的屋子来。
换作几日前的淮鸢,只怕将叉腰喝道:“男女怎可独处同一屋檐下?”
可短短数日历蒙冤灭门之恨、埋名茍活之痛、寄人篱下之苦。
既是枷锁,亦是成长之药。
人非物换,寻常礼数与她,如今大抵与废纸无异。
好歹今日能有瓦片遮雨。
淮鸢心想。
适才那农妇行径古怪,晏屿青听后亦觉不妥,为免打草惊蛇,二人商议明日早些动身离去。
淮鸢心有余悸,唤了晏屿青在门外替自己守着。
尽管让堂堂瑾王为她守门有些惊世骇俗,然他倒是出乎意料顺从得很。
说是出乎意料,其实也不然。
晏屿青较她想象中的少年将军,少一丝卿狂,多一丝稳重。
又比想象中尊贵亲王,少一丝高傲,多一丝单纯。
于同女子相处间的单纯。
有种从未接触过女子这一人种的清澈无知。
温柔富贵乡,皇家荣耀繁华,皆与他无关。
淮鸢暗自揣测,晏屿青怕是连通房都不曾有过。
思来想去,天马行空。
正当淮鸢迷迷糊糊着将将睡去时。
“吱呀。”
角落木窗骤然被推开,年久木头发朽,发出刺耳响声。
淮鸢瞬时惊得沉入水中。
“谁?!”
沿着木窗缝隙,一双沉得发黑的眼睛正直直地盯了进来。
竟是白日那位农妇!
淮鸢白着一张小脸坐在桌前,蜷缩在玄色大氅中,额前碎发渗着水,贴于脸颊。
方才她受惊匆匆换上中衣,慌乱间随手取了架上外衣,待急急出门才发觉身上竟是男人的衣裳。
她道怎会差些被偷摸长几寸的大氅绊倒。
她道男人怎会一脸古怪望着她。
如此,他竟也什么也未说。
“晚上千万不要出门。”
淮鸢一字一字念着,手里拽着张纸条,烛光微弱,上头字迹模糊不清。
那妇人扔了这揉作一团的纸条便仓皇逃去。
她撑腮笑了笑:“她是真心提醒还是另有所图?原本倒也没想着出门,她这一说,我竟起了几分兴趣。”
烛火摇曳,美人脸一半明亮,一半陷于黑暗,浑像天真邪恶参半,瞬息将人迷入万劫中。
“那便去。”
晏屿青接过纸条,引了烛火,片刻化作一团灰烬。
“有我在,没事的。”
明知此话于他怕是同“这儿哪有人能打得过我”
无异,皆是显摆他武力高强罢了。
淮鸢还是不受控制地心脏猛然跳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