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许贵人,你取了我的晚膳之后直接送去听雪轩。”
陆月寒站起身,“若有事,也去那边寻我。”
“是,奴婢记下了。”
陆月寒打发了小宫女,自己往听雪轩去。
听雪轩附近种了一丛竹林,因“飞雪有声,惟在竹间最雅”
而得名。只可惜名字虽雅致,但位置却极为偏僻,便是说冷宫也没什么不妥,因此倒是长年累月地空着,直到许贵人住进来才有了主人。
这位置是陆月寒和尚宫局任尚宫特地给许贵人挑的,这地方偏僻归偏僻,倒也有旁的好处。许贵人的身份是不够做一宫主位的,若附在别人宫中人多眼杂,也难以护她周全。总归许贵人也不靠圣宠活着,她独自带着皇长子住在听雪轩,倒也能避开许多麻烦。
虽说人少是非少,但许贵人总归是有些寂寞。因此陆月寒若得了闲,便过来陪她说说话。
陆月寒到了听雪轩,发现任尚宫也在,正逗着皇长子玩。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们两个都来了。”
许云深迎了出来,喜悦非常。
“难得都有闲的日子。”
陆月寒也不同她客气,笑着坐到任雪霁身边看皇长子画画,“长生这是画的什么呀?”
长生不仅是皇长子,甚至还是皇上目前唯一的儿子。太后为了先太子的遗孤能有朝一日登上皇位,牢牢地把控着不让高位嫔妃生子,至于低位嫔妃又没有什么势力能护住自己,哪怕是怀上也生不下来。
而许云深能生下皇长子的原因很简单,她在慈宁宫做小宫女的时候,与陆月寒和任雪霁住同屋,三人相处十分愉快。
说起来许云深的运气不算好,但却有几分绝处逢生的机缘。她被帝王宠幸之后虽只封了九品更衣,但那一夜之后便有了身孕。她容貌算不上十分出色,又是宫女出身,一夜风流过后便被帝王扔到一个偏殿不理不睬,但陆月寒和任雪霁那时在宫中已经有几分势力,两个人也护得住她衣食无忧。再到后来显怀,入了后宫众人的眼的时候,陆月寒已经坐稳了宫正司之主的位置,带着她在太后面前挂了个名,让她迁入了听雪轩。
太后并不介意一个宫女出身的妃嫔生下皇子,而这个宫女既然是她慈宁宫出去的,太后更是乐得照拂一二。一则有陆月寒和任雪霁的面子在,太后也愿意给这两个得力干将几分好处;二则太后想借此提醒宫中上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皇长子一岁那年,许云深在请安的时候“冲撞”
了皇后,被皇后罚了跪在坤平宫外。说是罚跪一个时辰,但许云深实际上只跪了一刻钟,陆月寒和任雪霁接到消息就去慈宁宫请了太后懿旨,光明正大地当着一众妃嫔的面前斥责皇后。许云深此前跪了多久,她俩就训斥了皇后多久,从这之后满宫上下再没人敢招惹许云深。
只不过许云深
打上了太后的印记之后,皇上便再也不想看她一眼,连带着皇长子也遭了厌弃,两岁的孩子却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许云深倒是想的开,总归她也没什么圣宠,倒不如借着太后的势好好养儿子。反正太后皇上斗法,若是太后赢了太后会给她这个自己人一条生路,若是皇上赢了皇上也不可能弄死自己亲儿子,无论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她只等着儿子长大开府,接她去做老封君的那一天。至于皇位,她是万万不敢想的。
许云深不敢想的事,陆月寒却在想。她和任雪霁费心费力护着母子俩,除了为儿时的情谊,更是因为她们把这孩子当做了后路。只不过任雪霁想的出宫之后能去皇长子府上荣养,而她却想把皇长子推上皇位,借此摄政复仇。
她需要一个挡在前面坐在皇位上的傀儡,而这个人选再没有人能比许云深的儿子更合适。
“长生也该开蒙了。”
陆月寒揉了揉皇长子软软的头发,温和地笑道。
“是不是早了些?”
许云深迟疑道。
“咱们长生是皇子,用不着考功名,读书只是为了知礼罢了。”
陆月寒道,“认字倒是不急,但是书中那些道理倒是可以慢慢讲给他听。也不用平铺直叙地说什么大道理,只每天给他念念故事,念多了他自然就懂了。”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可上哪找那么多故事来说?”
任雪霁问道。
“从三字经千字文到四书史记,里面总有些小故事可以拿出来说。”
陆月寒道。
“月寒你是最会读书的,讲起来自然头头是道。”
许云深苦笑,“可我却是连女官都没考上,再说这些年也没怎么看书,以前那些都混忘了。我只一个贵人,听雪轩里也没有太监女官的份额,哪有人会给长生讲书?”
“这容易得紧,我和雪霁各给你抽几个读书好的小宫女小宦官就是。”
陆月寒道,“到时候你挑挑,选一两个讲的好的留下。”
“可读书好的都是要去考学的,耽误人家前程……”
许云深有些犹疑,“我只怕留下来的人心怀不满,反倒坏了事。”
“你呀!”
任雪霁啼笑皆非,“考上女官太监算什么前程,入了我们的眼才是前程。你想想,在我们面前留个名,还怕日后不能出头?”
“若是有那想考学的,自然不会讲的好,我们也就放他们回去了。能被你选上的,都是想明白利害得失的,你大可放心。”
陆月寒道,“只是无论能不能留下,要来听雪轩走一遭的人都得好好挑选才是。”
“这是自然,云深和长生的安全最重要。”
任雪霁颔首,“不过说来,月寒你现在接手司礼监怕是得忙上一阵,可还有时间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