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把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敢说听见这个消息时,心里最初没有涌上喜悦?当然不敢,但他瞬间就反应过来喜悦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不能基于喜悦回应些什么,他只是靠在飞岛的门口,听晏山继续说话。
晏山的嗓音逐渐变得清晰,好像此时此刻他正站在隋辛驰的身边,一如既往地碎碎念,他的话多,隋辛驰却不怎么听得腻烦,他喜欢听他说话,观赏他说话时每个微小的表情。
隋辛驰尤其讨厌工作时客人找他聊天,他们喜欢问东问西,或者没完没了地说自己的故事,自我感动自我陶醉,隋辛驰想说他是纹身师,并非心理咨询师,既然他那么难预约就不要说一些浪费时间的话,他是那么不想了解陌生人的过去。但他想要知道晏山的过去,他浏览完晏山更新的每一个视频,从胡乱的剪辑拍摄到如今成熟的风格,他好像跟着走过了晏山的所有旅途,所以他给晏山特权,让他在自己工作时讲他的故事。他给他特权,他给他独一无二的位置,这是太疯狂的讯号。
晏山说分手并没有他想象得困难,说出口其实很容易。不过他从康序然家里出来,在电梯口干站了十几分钟,那十几分钟内他的大脑呈空白,四肢好僵硬,僵硬得不能去按电梯键,最后他想:这就是五年感情的结局,一个拥抱。他忽然非常不甘,想要向谁讨要回五年的时光。
“是应淮告诉康序然我和你都在离市,谁知道他会怎么捏造我们的关系呢?但很奇怪我并不生气他告状,他越捏造我越开心,如果我把他说的话都变成事实,那就不是捏造了,你说对不对。我讨厌他胜券在握的笑容,似乎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会原谅他,我不明白你的原谅,我唯一对你感到疑惑生气的事就是你对他的容忍,你容忍得不开心,那么我来打破,我会打破的,即使我不知道原因。”
晏山从来都这么直率,他的直率让隋辛驰都发愣,都佩服。
隋辛驰只能说:“应淮在住院,他妈妈打电话过来拜托我回去看他。”
那边的呼吸有所停顿,但没有持续多久,晏山好像释怀地笑了笑:“怪不得,不然以他的性格可能早就来找你,怎么会让我们风平浪静地待在一起。”
“他干过这样的事,店里那时有个学徒,他觉得我或许会和他有什么,于是行李也没带就找过来,大闹一通并且要住下,我觉得无所谓,古城的环境可能会使他平和一些,但他和温小妮互相看不惯,天天都有小摩擦,他说温小妮活该被学生诬告,这把温小妮彻底惹毛了,从此她禁止应淮再踏入店里一步。”
“你的朋友大概都不喜欢他?”
“他也同样憎恨我的所有朋友。”
“那他现在应该最憎恨我,我很少被人憎恨,我比较招人喜欢。”
晏山说,“所以你要回来看他?”
“我应该回去看他。”
“那你顺便回来看看我吧,隋辛驰,我最近也过得太不好。”
两天后,隋辛驰在病房外碰见桑青,她挽着珠珠的胳膊。珠珠拿着粉白色的手帕按住眼泪,她不用擦的方式,那样会破坏她精致的妆容,但她没有搽口红,这样她在不失美丽的情况下也有了凄美的憔悴。
三人迎面碰上,隋辛驰叫了她们一声,桑青皱了眉,珠珠热情欢迎他、感谢他,眼泪都要把她那张手帕浸湿透了。珠珠永远优雅,至少外表优雅,看望住进病房的儿子也要优雅地看望,即使她没有伪装悲伤,当一个人一大半的人生都在竭力塑造完美的幻象,这幻象对她来说就是真实。
珠珠握住隋辛驰的手,用力捏了捏,遗憾地说:“但是应淮刚刚吃了药睡下,可能下午很晚才会醒。”
“没关系,那等明天早上我来看他,我会在湛城待几天。”
“待几天?可以等他出院吗?”
不等隋辛驰回答,桑青笑着说:“隋辛驰,带我和你干妈吃饭去。”
饭后,珠珠坐车回家,隋辛驰送桑青,桑青看起来不太开心,手肘支在车窗边沿上,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好蓬松,隋辛驰说妈你不要这样吹风,一会儿感冒。他关掉副驾驶的车窗,桑青收起弯曲的手肘,叹气:“应淮的病是好不了了。”
“他自己也不愿意好。”
“你知道这病跟你无关。”
“这病跟我有关。”
隋辛驰有些难过地说,我还是会做噩梦,梦见应淮躺在沙发上,赤身裸体地躺着,嘴边流淌着涎水,他的手腕上全是青紫的勒痕,锁骨和背上被指甲抓得皮肉都翻了起来。事情过去这么久连我都忘不掉,他怎么忘掉呢?无论应淮多么疯,多么极端,但我只要想到那天接到应淮电话去找他,掀开帘子看见应淮的样子,我就再也说不出重话。
那天下午隋辛驰回公寓,撞见应淮和K在接吻,K是隋辛驰的朋友并爱恋着隋辛驰,但显然他的爱恋并不十分坚定,竟轻易走入应淮的花招里,那是隋辛驰初次见识到应淮的手段,应淮带着炫耀的口吻说隋辛驰你看见了吗?喜欢你的人这么愚蠢地就上钩了,他们的喜欢多廉价多破碎多不堪一击啊,只有我对你的喜欢最珍贵你懂不懂。
在这之前他们的感情已经出现了危机,应淮早有预感,他无法忽视更不要放手,他天真觉得是他们之间有了第三者的破坏,第三者很好解决,他不要其它不好解决的原因。
隋辛驰厌恶透顶,不管对应淮还是K,都不想再看见他们的脸,他对应淮说我根本不在乎K,他就算爬上我的床我也不要他,没有K我今天也是想跟你分手的,现在请你搬离我的公寓,最好离开法国,我不管你去别的国家还是回国,你必须远离我的视线,不要让我连我们以前所有的回忆都唾弃。
应淮使劲浑身招数哀求,他甚至跪下环抱隋辛驰的小腿,某种程度上来说,隋辛驰已经成为他的梦想,他实现过梦想后就不愿意再让它破灭,那样会要了他的命,他哭得死去活来鼻涕蹭满隋辛驰的裤脚,隋辛驰给他擦眼泪和鼻涕,动作那么温柔又绝情,亲自把他送出公寓,将钱包手机给他,说今晚你先睡酒店,明早我来找你把你所有的东西带给你。应淮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只是要K离你远点,我们什么也没发生啊。
应淮没有去酒店,他随便在商店买了一瓶酒,边走边喝,在路边他遇见一个外国男人,那人问他还要不要酒,应淮喝得已经有些迷糊了,便点头接过男人的酒,他根本没想过为什么这瓶酒是开过封的。
他在一家同志club的暗室独自醒过来,一丝不挂地仰卧着,全身的酸痛告诉他在他失去意识的几个小时内发生过什么,面前有一面镜子,他从里面看见身上所有的伤痕。应淮崩溃了,有一个男性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