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源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被夕照映衬的眸色略显浅淡几分,如同清透的墨玉。
“看来,你已得到忘虚剑冢中剑灵的认可。”
“是。”
谢锦茵笑着应他,慢慢走上前,“是正如掌门所料,还是令掌门失望了?”
李长源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身掩上翻开的书页,才又看向谢锦茵道:“你很聪明,也足够有天赋,剑冢的试炼于你而言,并非难事。”
他平静的语气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全然不像夸赞,令人听了并不能高兴起来,故而谢锦茵也只是微微抿了抿唇才回道:
“多谢掌门夸奖。”
顿了顿,她方才迟缓道,“我有一事,一直想请教掌门。”
“但说无妨。”
谢锦茵在他面前无法说谎,自然也立刻单刀直入:“你明知我不是小瑾的姐姐,而是他的母亲,也知道我在欺骗旁人,为何还要帮我隐瞒?不怕我对你门中弟子不利,做出一些有损玄夜声誉之事?”
“观万物而不为,明心镜而少言。”
李长源答。
这算是什么回答?
谢锦茵挑了挑眉头,流露出些许地不耐烦。
李长源却又忽而沉静道:“凤梧他,虽是嘴上未曾提过,但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
真是好笑。
“李掌门,你既是真语者,那我也无法对你说谎……”
虽不知他为何提起凤梧,谢锦茵却是实在忍不住想笑,干脆顺手将肩头坠撩至而耳后,露出白皙的耳廓,颇有几分不装了,干脆撕破脸破罐破摔的架势。
“实话告诉你吧,我从来没有爱过凤梧,我当初只是将他关在小黑屋里玩上了几天几夜,至于生下这个孩子,更是我倒霉,以为修士不会有孕,便没有留意,这才不幸中招……”
她虽笑着,眸色却冰冷如霜,又徐徐讥讽道:“你说他对我念念不忘,那是他自己犯贱,不过是被睡了几天而已,却牢牢念着我十八年,贱不贱啊……”
她越说越激动,加之今日师尊一事,各种心绪堆积在她心中,因她无法对李长源说谎,不知不觉已开始宣泄起来。
十八年。
凤梧记着她临别时的玩笑话,整整十八年。
若是凤梧没死,她大概根本不会在意这件事,他记着她的玩笑话也好,为了这个玩笑做了什么也好,全都和她没有关系,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与她谢锦茵无关。
可他死了。
死前他还惦念着她,想对她说:当年你所要求之事,荀殊已全都做到,我从始至终,唯你一人而已。
唯她一人。
他对李长源说这话时,面上又流露出的是什么神情?
——茵茵以为,爱是什么呢?
——你看,爱是雪啊。
——世间小爱是绵绵细雪,世间大爱是漫天大雪,若他爱你,便情愿落在你掌心,为你消融。
师尊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脑海,谢锦茵眼眶微微泛红,几乎要将下唇咬破:“是他自己犯贱,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
“你在说谎。”
这时,李长源终于平静地打断了她,他依旧淡漠沉静,浅墨色的眼瞳像是未有半点星澜,幽寂深邃的长夜,至清,至静。
与之对比,谢锦茵脆弱的情绪几乎是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
“或许,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在说谎。”
“你的确不爱凤梧,但并不代表,你对他的感情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