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手机在响吧?响了好多声了,我还以为是我的。”
身后的女孩拉拉她的背包。
麦小欣一看,竟然是穆思远,这个时候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她心想接完这个电话该把他的手机号码给删了,存着好象也没什么意思。
“小欣,你在哪里?还在车站吗?”
穆思远的声音有点急,他吃完饭就开车匆匆往东站赶,路上太堵,花了一个小时才赶到。
“是。穆总,有什么事吗?”
周围实在太吵了,麦小欣不得不用一只手捂住耳朵对着手机喊。
听到麦小欣的声音,穆思远稍稍心安了一点,“听何小姐说你今天回家,我下午也要回去,捎上你吧。”
“不用了,我已经排在挺前面了,马上就要上车了,谢谢穆总。”
麦小欣被人群推了一下,禁不住“唉呀!”
了一声。
穆思远听了那一声“唉呀”
,心里一慌,忙问道:“小欣,你没事吧?我的车就在东站,你现在从候车室出来,到十字路口的肯德基门口,我来找你。”
语气早已失了平日的沉稳及距离,话一出口连他自己就觉察到了,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些了。
只是麦小欣在这样乱哄哄的环境中根本无暇体味穆思远的语气变化,她又一次被人群向前推去,因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捂着耳朵,站立不稳,一下就扑在前面一个中年妇女身上,那女人横眉立目地转过身来,吓得麦小欣一叠声说对不起。
穆思远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嘈杂的人声和麦小欣慌乱的道歉声,哪里还维持得了冷静,急道:“小欣,快出来,我没票进不去候车室,你听话,我到门口去接你。”
检票口乱成一团,麦小欣根本听不清穆思远在说些什么,她盼着他快搁电话,自己也好一心一意往前挤,便对着手机喊:“我就到检票口了,你快回去吧,谢谢你了。”
前面一个人的行李撞到了检票台,发出很大的声响,人群中有人惊叫,盖住了麦小欣后面的话。
穆思远听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一身汗,只觉得口干舌燥,“小欣,”
他想说对不起。对不起,以那样冷漠又无礼的方式把你推开。如果不是他当初硬要保持那段距离,她现在应该不会这样坚持。他一心想要对她好,想要她更好,可是却连最简单的一件事都无法为她做到,如果他不在她身边,也许这辈子,这个外表温和内心骄傲的女孩都会谢绝他的一切帮助和关心。“小欣,你快出来好吗?”
穆思远的语气中含了一丝恳求,他无法忍受她如此辛苦,他握紧手机,心底的某些坚持在渐渐坍塌。
“穆总,我要检票了,谢谢你,再见。”
麦小欣匆忙又开心地搁了电话,终于奋力地挤到了检票口。
满头大汗的穆思远挤到候车室前,和无数没有当日车票的人一样被警察拦在门口,举目望去,大厅里人头攒动,他的目光努力地在闪着c市字样的检票口前的人群中搜寻,黑压压一片,哪里寻得到他要找的人。心中的沮丧潮水一样涌来,又苦又涩。
他站在候车室门口,任后面挤上来的人群把他推来搡去,把门的小警察不耐烦地瞪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你再站下去也没用,有车票的还不一定上得了车呢,没车票肯定进不了。”
他温和地朝小警察笑笑,却只是不肯离开。
曾经在茫茫人海中如饥似渴地寻找过她的身影,那份善良是留在他心底时时可以汲取的人生的温暖与勇气,可是等她真的走近他身边,他却对未来的路失去了自信,怯懦地亲手把她推开。他把目光投向远处,车流滚滚,所有的人都奔跑在自己的方向,而她,也已转身离去,离他越来越远。穆思远茫然地看着前面,只觉得心里异常难过。
上了大巴的麦小欣觉得总算万事大吉,她轻轻松松哼着歌儿使劲把自己的双肩包塞进行李架,给家里打完电话后把手机放到口袋里,准备好好睡一觉。刚合上眼,想起一件事,又把手机掏了出来,调出穆思远的名字,犹豫半晌,终于在“姓名”
栏把“穆思远”
三个字一个一个地删去,键入“雷锋叔叔”
四个字,发了一会儿呆,按下“确认”
键,然后对着手机皮皮地笑了
三十二
今年春节天气出奇的好,午后的阳光把阳台变成一个明亮的玻璃暖房,陈云芝一边夹着小核桃一边和儿子聊天。吃小核桃还是多年前养成的习惯,丈夫说家乡的女孩子都喜欢吃这个小零食,那时候还没有专门的核桃夹,丈夫特地去买了一柄很精巧的小锤子,找了一小块木头,上面抠出两个浅浅的坑,那时的桌子也没现在这么讲究,只是简单的八仙桌,她就把木块搁桌上,在丈夫满是笑意的目光中一个个地敲着小核桃,一边敲还会一边抱怨:“多麻烦呀,还不如嗑瓜子呢,费老大劲儿吃这么一点点。”
她有点心疼钱,小核桃的价格不便宜,新上市的小核桃一斤都快抵得上十斤葵花籽的价钱了。丈夫却只是笑,“你不懂,慢慢吃才有味。”
她就这样慢慢地吃,一点点咸、一点点甜、一点点香、一点点油润,果然是别有滋味。这样一吃吃了几十年,坐在对面看着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她过了年也56岁了,丈夫走了5年,自己从开始的痛不欲生到现在已能平心静气地翻晒遗物。人生就是那么回事,谁都要走,有的走得早有的走得晚,有的走得惨烈有的走得平静,她也已经渐渐习惯不再去想丈夫走时的样子,只记得他们在一起敲小核桃的时光,唇齿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