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如烈眼里涌现了一股骇人之色,也有些怔忡。
演武场上一阵沉寂。
“两虎相争,必有一死,”
姜扶光看着外祖父,缓缓开口,“太尉府是不可能对姜景璋俯称臣,我也不会将命运,交给东海侯去决定。”
戚如烈搁下了茶杯,看进了外孙女一双大气的瑞凤眼里,黑睛微藏,天生含了笑意,反而让人忽略了,隐藏在这双眼里的蓬勃野心。
“所以,你揣摩圣心,以东海侯进献的紫鲛珠做局,引宁瑗公主入局,从而引陛下对承恩公的猜忌,”
戚如烈蹙了眉,语气也变得很严肃,“利用陛下对你的疼爱,打压姜景璋。”
他闭了闭眼,威严如山的老人,显露出些许苍老来。
姜扶光缓缓低头,氤氲的茶雾,从手中的杯盏里升腾,湿润了眼眶,模糊了视线,她鼻子顿时酸透了。
“陛下越级封你护国长公主,赐你三尺玄龙杖,”
戚如烈语气变得沉重,“不论如何,他总归是真心疼你。”
护国啊,进可摄政,退可自保。
就算将来太尉府,不能再继续庇护阿琰,‘护国’长公主的封号,及三尺玄龙杖,就是扶光最大底气。
便是姜景璋登基,也不能忤逆先皇。
陛下将对思穆和太尉府所有的愧疚,都补偿给了扶光。
“那又如何,”
姜扶光陡然掷出手中的茶盏,茶盏落在地上粉身碎骨,尖锐的声响刺进了耳朵里,“既生入皇家,如不能执刀斩鹿,就要砧上待宰,我与太尉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没有太尉府的风光,哪有我姜扶光的尊荣?”
戚如烈猛地闭上双眼,从什么时候起,那个软乎乎骑在他脖子上撒娇,娇娇地喊他“外祖父”
的小丫头,已经成了一个野心家。
姜扶光攥住了五指,声音变得嘶哑,沉重:“我的身后,站着的是母妃,是太尉府上上下下一百六十余口的性命,是以太尉府为,数以千计的朝臣,以及他们的家眷、亲朋。”
戚如烈面色陡悲,抿唇不语。
“北朝俞氏的昨日,就是南朝戚氏的明天,”
姜扶光看着碎了一地的碎片,“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是何等的义气、悲壮、忠烈,可是,自古将军多冤死,何处孤坟觅忠魂。”
“扶光,”
戚如烈拍了拍她的手,“这些都不是你该背负的。”
“外祖父,”
姜扶光苦笑,“先皇十一子,除父皇,及两位支持父皇的王叔,几乎都死在夺嫡路上,是何等惨烈,父皇亲身经历,前三十二年,几乎都活在波谲云诡的权谋斗争里,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承恩公府咄咄相逼,父皇也不可能‘废嫡立庶’,乱了尊卑次序,比起这南朝百年基业,我太尉府又算得了什么?”
姜景璋是嫡子,朝中支持者众多。
承恩公是掌了兵权的,废嫡立庶也名不正言不顺,且后患无穷,朝中又能有几人支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