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毒在此时发作,宁知澈自是无法上朝了,只能罢朝一日。
他原以为此番发作会像从前那般缓得片刻便会好,至多就像昨夜那样连着发作三四个时辰,怎料竟一整日都没有半点缓解的趋势,脑中不停回荡着梦中苏吟巧笑着说出的那句“我更在意谢骥”
,无论他如何死死克制着不去听不去想,都仍是无用。
沈老宗主睡醒后便赶来了,再度为皇帝施针,见原本芝兰玉树般的皇帝被灼痛折磨成这副模样,叹声提议道:“陛下,不若将苏吟从诏狱放出来?”
宁知澈眼睫重重一颤,默了许久,哑声说了句不必。
王忠顿时急了:“陛下若不愿见苏姑娘,那奴给陛下找几个女子过来可好?”
“也不必。”
宁知澈闭上眼,“三年前朕都扛过来了,今日亦能受得住。”
这一扛便扛了两日。
到第三日清晨时,宁知澈已疼得连神志都有些不清楚,恍惚之际竟又看见了那道清婉的身影。
他知晓这是幻象,更知此人只会叫他痛苦,立时死死抓住最后一丝理智,逼自己别往那处看,却听见她轻柔的嗓音:“阿兄,是不是很疼?”
他当即蹙眉闭眼。
“对不住,阿兄,是我不好,我不该次次都惹你难过。”
那人步步走近,轻轻拥住他,“我抱一抱你,可好?”
被温软紧拥,他瞬间心口忽颤,脑中有道声音在厉声让他即刻将这人推开,身躯却在短短一瞬之内便已生出了满足和依恋。
耳边传来她声声温柔的轻哄,一遍遍诉说着歉意和爱意,骗他沉溺,再笑吟吟开口说方才那些话都是假的。
宁知澈体内余毒霎时大盛,疼到再也承受不住之时,一双猩红的眼空洞地望着殿门,久久未移开目光,突然间像是想通了什么,神色渐渐归于平静。
尔后,他动了动唇瓣,唤了祁澜一声。
祁澜立时抬袖垂首。
“去一趟诏狱。”
宁知澈声音里没有半分起伏,“将苏吟带来。”
说出口的那一瞬,他无比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百般施针用药都无法消减的灼痛,没出息地淡了两分。
苏吟上一次来诏狱,还是在三年前父亲和几个叔父被下狱时。
彼时她父亲和几个叔父身穿肮脏的囚服,戴着沉重生锈的镣铐,坐在阴暗发臭的牢房之中等着斩首。
苏吟抱膝靠坐在地上,失神望着碗里的饭菜,脑中一会儿想着今日过后谢骥就会被处死,一会儿又一遍遍回荡着宁知澈那日冷然说出的那句“苏吟,你我十余年青梅竹马之宜,断于今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