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语,无人响应之下仍能感觉非常良好的笑着合起了双掌。
“接下来,好了,好了,告诉我,可怜的姐姐——在哪里呢?”
他拖着又怪又长的语调,整个人表现出来的情绪和他话语的内容一样惹人生厌,但偏偏这个人的皮相生的倒是极好的。
男人生了一双狭长而上挑的栗眸,它们静静地藏在冰冷的镜片之后,在笑起来的时候会像只狡猾的狐狸那样微微眯着,他透过那样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冷漠地观察着身边所有的人与事,将内心的恶劣直白地袒露着,坏的真诚,坏的坦荡,坏的毫不掩饰。
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这个男人光是用言语就能将人的情绪放进掌心里颠来倒去的拨拉,往往人们见到他都第一时间提起了防备,他们全副武装他们小心翼翼,可偏偏因为料不到他进攻的地方,于是努力都成了白工,让人不禁恨恨地咬碎了一口白牙。
他就是那个样子,我行我素,玩世不恭,就算遭了怨恨,仗着一身的医术,一个人也乐得轻松,自顾自跟着老人走到了里屋。
医生俯身打量着脸色苍白的秋芷,一不试她额头的温度,而不测她的心跳,甚至连她的喉咙也懒得看上一看,径直伸手将沉睡中少女的漆黑长发撩到了一边,朝她的后颈的一小块皮肤轻轻按了几下,之后他瞧着那里产生的变化,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难得些许的僵硬,医生朝站在床边询问情况的老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当机立断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冷藏箱。
“哎呀,这病得就有点可怜了。”
医生从冷气弥漫的箱中掏出一支注射器,吸饱了一管透明的试液,弹弹针头,冲秋芷发出几声真心不明的感叹。
……
秋芷这一觉睡得非常之煎熬,她在清醒时曾经感到的痛苦,在梦里全都具化了,她仿佛真的成为了一只可怜的天鹅,无依无靠地随波逐流,现在她的湖泊现在成了两股奇怪力量争斗的战场,一波是深邃的黑,一波压抑的青,它们无法交融无法共处,尽数堵在窄窄的水口,毕竟想要重新注入新的水流,必然要先蒸发原来的湖水,于是汹涌的水花四溅,几乎要将她硬生生的撕成两半,同时那些时热时冷的刺激,则让她忍不住咬紧牙关,难受得几欲流下眼泪。
正当她悲伤绝望的时刻,第三种外来访客突然到访,秋芷只觉得后颈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像是一只有力的巨手挖开狭窄的水口,抚平躁动的水流,硬生生将他们拧成了一股。疼痛从致命的程度降到了一般接受范围,而那些质地粘稠,颜色可怖,又是少女维持生命所必须的液体则重新徐徐汇入了她干涸的河床。
这场漆黑的噩梦终于走到了尽头,秋芷也在灾难的结尾处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光明,是熟悉的家人,是自己温暖可爱的小卧室,然而秋芷睁眼所望见的依旧是一片让人窒息的黑色。
为什么我看不见了呢?是因为到了晚上么?
还是说,是因为我看不见了?
这种景象让她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最差的结局……毕竟之前她有因为高烧而视线模糊的情况,又在睡梦中经历了那么可怕的疼痛,此时因为治疗不当而落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也并不稀奇。
因为惊恐,秋芷激烈地喘息着,可就算这样,人生一向一帆风顺,不谙世事的她仍在心底暗暗存了一丝侥幸心理,她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强装镇定,用沙哑的声音试探地呼唤着亲人的名字。
“奶奶?贤贤?”
“……龙神,周围有人在么?”
“有哦,有哦,我在呢,小姐姐。”
听了秋芷细弱的喊声,附近立刻有了回应,那是个属于年轻男子,轻快又充满活力的声音,它是如此的充满个人特色,让秋芷迅速猜出了声音的主人。
她想着自己可能是被家人送到了医院,不安地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接着医生的话茬,继续说了下去。
“医生,周围有点暗,是到晚上了么?我看不清你的脸……”
“能开下灯么?”
而站在秋芷身旁的男人,在听到她的请求之后,不以为意地发出了一声轻笑,那些带着笑意的话语几乎要揉碎秋芷震颤的心灵。
“开灯么?”
“我想没那个必要,毕竟现在还是白天哟。”
☆、
听着这番话,秋芷茫然四顾,那双干涩的眼里迅速沁出一泡泪水,开口时声音哽咽,委屈得不行,似乎还带了些啜泣的倾向。
“白天么?可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我看不见了,我要瞎了是不是?”
坐在她身边候着的医生一听这话“嘿”
地就笑了,这个自称白衣天生的男人,在目睹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时,没有生出任何怜惜的心思,反而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那样,看着受害人笑得开怀,得意洋洋。
“你没瞎啊,以我的技术怎么可能让你瞎掉呢?”
“我只不过是给你戴了个眼罩。”
“不是说人只有在失去健康后才会懂得珍惜嘛?我原来对病人做过这种事儿,挺好的,之后好好治疗都不作了。”
“而且戴个眼罩不是想让你睡得好点嘛?”
“哈哈哈,你一个劲的哭什么,丢死人了。”
他望着秋芷脸上瞬间涌起的红色,看她凶狠地撤下眼上的丝绸眼罩,羞愤难当地瞪着自己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狭长的眼角几乎有眼泪溢出。
“怎么?有感觉到视力的可贵了么?”
“看你这幅表情,是有什么话要跟医生我说嘛?”
男人一贯不嫌事大,自己笑够了还能挤出点余力,继续坚持不懈地调侃她。
“我觉得我现在特别想要你的命……”
虽说秋芷平日里一向被父母教育要做个懂礼貌的好孩子,但这会儿脸上的眼泪还没干,真气急了,说话都是恶狠狠地从牙缝里往外挤。
医生听了她的恐吓,演戏般地故作惊慌张地住了自己,他随意扔了个委屈失落的眼神再次恶心了秋芷一把,然后笑着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这感想就很让人伤心了,我让你多看重点自己的健康,可不是让你用牺牲我小命的方式提升自己呀。”
不过男人说笑归说笑,在进行接下来一系列检查治疗的时候确实毫不含糊的,他从桌面上拿起一副崭新的医用手套,用那层特质的胶皮完美的武装完自己的手指后,便俯下身来,伸手想要再翻看少女长发下隐藏的肌肤。
而秋芷仍因为医生方才的恶作剧对他心存芥蒂,嘟囔着“你走开,你走开,我要奶奶,我要换医生”
,就拖动一副病躯想要避开,此招不行也要从被子抬脚踹踹他。
这种重病在身的小姑娘怎么是男人的对手,他轻轻松松就扯住了秋芷纤细的脚腕,大拇指找准一个最近的穴位,往下一按就麻得她直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