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矜却盯了两秒他的手,说:“我不想麻烦你。”
小伤小痛,她麻烦了苗安,怎么还能再麻烦沈泽清呢。
梁矜总是独立地处理困难,不麻烦人,父母邻居知道之后都会说她乖巧懂事。
沈泽清沉吟道:“矜矜,你不是麻烦。”
那个男同事的心思昭然若揭,沈泽清静了静气,想让人辞掉兼职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强烈地摇晃着,像是罐子里要溢出的水。
“你只是不想见我。”
梁矜低着的头骤然抬起,这句话甚至都不是问句,没一点否定回答的余地。
“大家都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你可能还没发现,你也不例外。”
梁矜不想打过电话,等来的是对方的推拒,那不如一开始就不抱任何希望。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早晚会厌烦。
沈泽清平稳的停住车,车窗外是柳荫湖泊,暮春过去,初夏浮出了水面。
梁矜未曾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也不知道沈泽清接下来会做什么。
“我曾经也不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沈泽清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拿下来,他合拢十指,伸出给梁矜看,“大人其实比小孩不讲道理得多,但是他们不肯承认。”
那双握住梁矜的宽大手掌,细看来有粗粝的一层薄茧。
左手上,一道发白的纹路横穿手掌,仔细看这条却并不是掌纹。
梁矜立刻明白这条纹路的异常,她问:“这是什么?”
“我写不好字,或者做不到他制定的目标,他就会打我的手。”
这么多年下来,沈泽清的血肉烂掉,重新地生长,像是残断的树木生出的嫩芽。
这是留下来的最明显的一条伤痕,已经跟这只手的掌纹融合在一起。
沈雨石不能免俗,他也迷信玄而又玄的东西。他让儿子站在西山寺大师的面前,朝那位会看手相的大师伸出了手。
“我生下来没有这道掌纹,现在却有了,这是我后来生出的变故。”
沈泽清伸出手,嗓音如流水,“我起先不知道能出现什么变故,可是我如今明白了,你是我的变故。”
梁矜的心颤动,手指忍不住划过他的掌心,横生出来的斜枝,蛮横地挤进了沈泽清的人生。
她不是麻烦,是沈泽清的变故,是他人生的一道,是他受尽苦难后才出现在生命里的人。
“用什么打的?”
梁矜的鼻尖一酸,声音滞涩。
沈泽清回答,像是在说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小事,“戒尺。”
“矜矜,我不希望你做乖巧懂事的孩子。”
那样太累了啊。
梁矜克制着哭腔,混杂的情感,为了她自己,也为了沈泽清。
悬而又悬的心落地,湖面湖光跃金,沈泽清拍着梁矜的背,拥住她。
两个人相贴在一起,梁矜终于离他近了一些。
沈泽清的手摩挲着女孩的背,他道:“矜矜,我们回家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