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还没出口,马德文乐出了声。
“不是她,”
他一口否决,抽出那张照片,扬到陈东实面前。陈东实这才看清照片上的女人,眉眼弯弯,笑容温柔,神韵间是有些像徐丽,但比徐丽更加清冷、遥远,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让男人悔不如初的遗憾美。
“我老婆。”
马德文深吸一口气,烟雾尽数吐在相片上,衬得女人的五官更加缥缈朦胧。
马德文居然有老婆
陈东实心中微诧,但很快,又一轮新的惊诧朝他袭来。
“死了,多少年的事了,”
马德文笑叹一声,这声笑叹,恰巧解释了刚进包厢时所见到的那抹泪痕,亦包藏了诸多独自吞咽的寂寞与苦痛。
“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马德文放下照片,看向黑暗深处,陈东实只见男人的唇机械地一张一合,“被火烧死的。”
“孩子也跟着死了,一个月不到。”
马德文撑着膝盖,将目光瞟回陈东实身上,“听到这里,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惨了?”
“马总”
陈东实心中百骇,却无从言说。
关于马德文,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故事。他从前只是隐约听梁泽提起,马德文坐过几年牢,至于为什么坐牢,以及他的家人和过去,陈东实了解甚少。
直到今天,他才从当事人口中听到这样一段过往。信息量太大,他脑子有些乱,更不知道马德文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以他们的关系,向自己揭这些陈年伤疤,实在是有些交浅言深了。
但马德文厉就厉害在,他永远比陈东实自己,更先一步洞见他的疑问。他说:“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突然跟你聊这些,老陈,等你坐到了我这个位置上,就该明白,我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
言至此处,马德文的神色才露出一分如释重负后的坦然。陈东实宁愿相信,这是他的真情旁白,而并非又是什么虚情假意的权谋之术,他提到前妻,眼角有光,这样的温情是装不出来的。
“我从见你第一面起,就觉得,你是个实心眼的人,或许我们没办法成为纯粹的朋友,但至少先让我们心无旁骛地喝完今天这杯酒,好不好?”
马德文拿起酒瓶,给自己和陈东实倒满两高脚杯的红葡萄酒,晃晃荡荡地走到他面前。
“来,老陈,我敬你。”
他将酒杯塞给陈东实,半分拒绝的机会也不留:“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晚,你我不醉不归”
“马总”
陈东实哪还有心思喝酒,他胡乱抿了两口,便放下酒杯将人扶住,掏心拿肺地讲,“我不懂你心里的感觉,只是,您家大业大,就算不为嫂子,也要看顾好自己的身子啊”
“身子?”
马德文惨淡一笑,声调颓败,“心都死了哪还顾得上什么身子?”
没等陈东实搭话,他又拉起陈东实的手,呜呼哀哉:“他才一个月不到啊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一个月不到,满月酒的礼单还存在我的保险柜里,还有那对金手镯,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们戴上了”
马德文泪如雨下,一个男人,当着另一个男人,鲜有如此失态地痛哭。他的哭声并不大,动作起伏像是有意在弹压,这是马德文给自己的约束,即便悲伤,也应有阈值,活着的人有更重要的事等待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