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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严重影响楚韵吃瓜,当然最重要的事,她怕有人骂她还笑着说——三奶奶我夸你聪慧呢。
这年头要读书识字不容易,楚韵能认字是因为她本来就会认会写。楚老太太在时,她半点没透露过。
如今要学满文,那就不是一点银子的事了,这是个长期而艰巨的任务。
她手里拢共还剩三钱银子,和放在楚家的八套僧服、二百九十斤油桃。
那件做好的银鼠皮大衣虽然值钱,但有杜家人紧盯着,哪里好拿出去卖了。
这点东西想要学什么,简直是天方夜谭。
楚韵叹了口气,对着月历挑了个黄道吉日,特意起了个大早,想推着提前叫楚宗保推来的布车果车,走去山东官家门口。
她从陪嫁箱子里挑了件干活穿的粗布衣在身上,头上半点珠饰也无,还戴了个小斗笠。
京里许多家境贫寒的妇女都是这么打扮,路上也并不惹眼。
杜太太忙着跟儿子斗气,一时觉着几个儿媳缠着爷们儿不跟亲娘亲了,一时又觉着三个儿子翅膀硬了,不孝顺娘了。
这话虽是三母子关着门说的,但大宅院里哪有秘密。再说杜家这院子又这么浅,晚上谁房里动静大点儿,隔日都能叫婆子妈妈挤眉弄眼。
三兄弟被折腾得面无人色,杜家女眷倒过了个好日子,都有空回娘家坐坐了。
楚韵也是打着回娘家的旗号出来的,杜太太很快就放人了。妯娌三个是前后脚出的门。
走前她还听二嫂感叹。
魏佳氏:“阿弥陀佛,倒宁愿她天天说了。”
楚宗保成了楚韵跑腿小弟,早躲在墙角接她了。听说要去赚钱,他也摩拳擦掌穿得跟卖唱的差不多。过犹不及,楚韵看他像个小叫花子,都不让他离自己太近。
人都不爱避着穷人说难听话,楚宗保这打扮,一路倒便宜了她这双耳朵。
两人走着路,很快到了崇文门外。这里会馆多,举子也多,正是外地官眷想要留京的好去处。
许多有子弟读书的人家,几代人勒紧裤腰带在崇文门置下产业,就是为了沾沾这里的文气,希望家里以后有可能飞上枝头。
那些山东官就是这样的人家。
山东官里领头的姓傅,便是山东知府,他老家在江南做盐商,家中钱过北斗,仆妇成群,早在此地买了三四进的大宅,住了二三十年,子女过惯了奢靡日子,任老爷携着娇妾上哪当差,老太太都带着一众子孙在这儿不动弹。
傅家人对自己老爷做的事不是没有耳闻。因为经常都有应考的学生敲锣打鼓地过来念打油诗羞辱他们。
相熟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也经常带着三瓜两枣上门看着当家太太小姐,满脸八卦地问:“唉,那青竹蛇儿口的坏水种子,倒让我们太太受好大一回冤枉。咱两家是通家之好,我是一个字不信的,太太仔细说说,究竟怎么个事儿?说出来,我们全家都愿意为你说话!”
都叫老太太撵了出去。
宅子里的少爷小姐最初还有些紧张,缩在屋子里连门都不敢出,只等了个把月,瞧着一直没动静,那些流民也跑不到京城来,便又冷静下来了。
老太太还念着经同孝子贤孙说,在他们江南,即使是钦差路过,也得弯下膝盖。不听话的官,死在任上也不是没有的事。
这么说了两回,傅家人当真不怕了,最后竟关起门,换了金光闪闪的头面衣服,拿些珍珠银锁做的珠子箍儿,做个菩萨样,大吃大喝地过起日子,今天一口猪明天一口羊地抬进去。
傅家门口好些摊贩路过,都愿意把东西卖给他们,只是卖别人两文一朵花,卖她们十文一粒米罢了。
主子们住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尚能维持体面和风度。
傅家下人的日子可不好过,银子不涨物价又高,随时还有跟着拉去菜市口的可能。
他们气不过,已经开始偷偷抱着宅子里的东西出来变卖了,想着尽快给自己赎身溜之大吉,要是跑不掉,拿着银子还能做个风流饱死鬼。
抱着要溜的念头,丫头小子守门大爷什么话对着商贩都敢往外说,就想臊臊主家的脸,。
一个穿蓝绸裤儿的小厮站在侧门口对卖帕子的小贩说:“老杂毛,挑几张滚银丝的暗纹牡丹汗巾子来,咱们老太太心善,要让太太和姑娘们在家用这个吃斋念佛,什么红的粉的都不要了,显得心不诚。”
小贩人都傻了,他几厘钱一张帕子,哪有金丝银线,当下骂了句:“没根基的王八羔子,寻上你大爷的不是来了。”
骂骂咧咧地去了。
楚韵听得津津有味,还花三文钱买了个烧得干脆鲜香的猪肉饼子,带着楚宗保站在傅家门口吃瓜看戏。
吃净了,便推着车上门推销自己的僧衣僧帽和油桃。
那小厮也不挑,楚韵说要卖八贯钱,他称都没称,往屋里一跑,不一会儿就抱了八贯铜钱出来。
其实楚韵的油桃有些已经放过了时候,透出一点熟烂的酒香。
那小厮一点不在意,掏出了个好的往袖子上一擦,塞嘴里吃得满嘴飘香,还说呢:“姑娘心善,得了这么大宗财,也瞧瞧我们的货。”
说着就要带他们去小胡同里。
楚韵原本是不想去的,但这时另一个穿紫纱裤儿的小丫头,竟大摇大摆地从侧门抱了些花草出来。
里头有许多花楚韵都不陌生。
比如那个棕黄圆脸儿,围了一圈长瓣黄叶子的花就颇有故人之姿,只是垂头丧气了点儿。
这不是向日葵吗?楚韵没按住好奇心多看了两眼,心开始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