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跟着邱湘姐坐着她的奥迪a8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省医院。
邱湘姐去挂号,我像无知的孩子等着被家长领走一样坐在长椅上,抚着小腹心情杂乱得像坨在一起的毛线。
“九九?是你么……”
我反射性地抬头,一张我非常不愿意看见的脸乍然出现。
这朵花,还真是无处不在……
一身白衣翩跹的历颖萱一脸好奇地朝我走过来,“你来看病么?”
我挠挠头,尴尬地回答:“那个……我肚子不好,来看看……你呢?”
她眼里担忧的神色放浅了些,“哦……我是来送饭的,我爸爸工作起来就没完没了了,顾不上吃饭,就只好由我来送了。”
我无语。这朵花,除了送吃的,还能干点别的么……
这句话,我很久以后想起啦,真觉得自己无知……这样一个阴险狠毒的大喇叭花,连毒液都能喷,什么不能干?除了送饭外,还有什么不能送?
邱湘姐天使般及时地降临了,她站在大大地亮着“妇产科”
三个红字的走廊,朝我招招手,“这边。”
历颖萱看了“妇产科”
和邱湘姐一眼,表情变得相当耐人寻味,回头看着我的眸光忽地闪过一抹幽然的冷光。胜似那日她和越十里两两相对的最后关头抛给我的那个眼神。
我心一颤,赶紧跟她解释:“那是我表姐,她有子宫肌瘤来安排手术日程,哎呀,这个手术啊,真是让我为她捏一把汗啊,你说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病,我得去看看她了,不然过一会儿她得冲我着急,唉……真是揪心,走了,拜拜。”
我顾不上她听了我的话是什么反应,匆忙飞奔过邱湘姐那边去,万一她听了以后眉头一皱,我估计我得紧张地当场厥过去。
我如释重负地呼一口气,对邱湘姐说,“走吧!”
邱湘姐却望了望远处看不清表情的历颖萱,问我:“我眼神不好,她是历颖萱吧?”
我顿时有股不祥的预感,僵硬地点着头,“是……怎么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那两千八的隐形又出了什么问题,这张妖孽的脸世界上要是有两张可怎么得了?”
邱湘姐赶紧抚抚她的心口,“不过她这个院长的宝贝千金不是和越先生家的小公子在意大利留学吗?什么时候回国的?奇了怪了。”
“你认识她?那她……认识你么……?”
我一直不相信自己哪天能得到上天的眷顾然后时来运转,它显然并不想用任何事件给我机会驳回这个根深蒂固的论断,今天它也不打算有别于常。
邱湘姐白我一眼,“当然认识,她那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血腥的大财主爹爹可是我们非常重要的待宰的小肥羊,她也常常出现在社交场合,所以我们就算不是特别熟也算知道彼此了,哟哟哟,还真是变漂亮了不少。”
我当场就想随便找个绷带把自己吊在这里任寒风呼啸任雨水倾洒任邱湘姐鞭打……
我觉得,世界上的倒霉有很多类型,我的倒霉很清新,很自然,很有社会主义社会新风尚的积极味道。
邱湘姐送我回到越公馆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这样,陈嫂急急出来接我,说越南君打过电话回家,问我在不在,她应着我的要求小心翼翼地回了句在,生怕越南君哪里抽风找我接电话,还好他只是问问,然后也寒暄了下越十里的情况,便挂了,我安抚了下惊魂未定的陈嫂,让她回房间休息,她问我要不要吃点什么,要吃饭的话她就去把邱湘姐做好的菜热热,我笑着说不了,还是打发她回房间。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我长呼了口气,然后回到了餐桌边,盯着一桌已经凉掉饭菜发呆……
我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现在已经有九周多了,如果要拿掉孩子,当然要尽早……可是……
他会不会……成为我最后一个孩子?
门铃轻响,我想了想,难道越十里还没回来?我犹豫地走过去摁了链接门外视频,果然是他,于是便摁启门键,“叮”
的一声门便慢悠悠地开了。
我不由得讶异,难道真的那么忙?现在都那么晚了,学校怎么说也关门了,他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模样,可能因为几天的忙碌显得倦怠疲惫,今晚的风大,他的发微微凌乱,眼睛掩在细碎的刘海下,脸色也有些苍白。他背着帆布包着的画板,看也没看我一眼,然后坐在门廊的沙发上安静地换鞋。
我识趣地闪到餐桌边收拾着丝毫未动的饭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然后回头问刚刚准备要上楼去的越十里:“你吃过晚饭了没?”
越十里顿了顿,回身瞄了眼餐桌,口吻依旧疲惫,“你做的?”
“不是,邱湘姐来了以后做的,你要吃就帮你热一下,不然也浪费。”
越家的厨余每天堆积下来可以养活一窝母狮子加小狮子。越南君嘴挑,越十里嘴更挑,活该他们都胃疾缠身。
他眉眼一蹙,明显不满意我的答案,然后说出了让我不满意的答案:
“你做我就勉强吃几口。”
你个蹬鼻子上脸的臭小子!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个鸡窝你就下蛋的境界您这就是最经久不衰的典范,我祝您福如东海自来水,寿比南山歪脖松。
看着他闷闷地瞥了脸色发暗的我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踏着沉缓的脚步上了楼,我心里红灯闪烁,以我对他一年多的相处之了解,他今天有点不对头,这只小禽兽平时见到我时那种戏谑又冰冷的眼神貌似一下子冻结了,滤过后只剩下一堆陌生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