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问他医院明天早上几点开门,他说七点半门诊上班。但第二天星期一,我早上要去客户公司开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执行会,而这个项目我是项目负责人,所以我不可能不去。而且当时公司里人不多,大家手上都有自己的项目,一个项目都是一个人从头负责到底的,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清楚所有的细节。换言之,除非我不要这工作,不然我就必须去要开这个会。
相较之下,杭州随时都可以来,不行我明天下午请假再过来就是,反正陈母没那么快出院。我肯定可以找到陈依依,不行找到陈母也可以。
有了决断之后,我让保安大哥安心,今天晚上我不会过来了。虽然他表示不相信我的话。但我无所谓了,果断去酒店退了房,大概晚上9点多的时候,收拾好东西上车回上海。
我印象很深,离开杭州的头一个小时,我的精神很亢奋。但一个小时后,伴随着夜越来越深,杭州到上海的好几个路段,一路上连个路灯都没有。所以我整个人开始陷入一种极度的恍惚。再加上刚刚被分手的痛苦,也再度如潮水般袭来。我整个人都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
我找到车载u盘里黄小琥的那《没那么简单》,开始单曲循环。
这个时候我止不住的胡思乱想,我不停问自己,为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眼看着情况要好起来了,陈依依会在这个时候跟我分手?真的是她所说的她不想成为我的负担吗?
问题是我没有觉得她是我的负担啊。
是,陈母出了车祸,结合陈父也是车祸去世。陈依依精神压力特别大,但这次陈母的情况其实并不是特别严重,只是脚骨折,而且医生已经反复确认过,陈母康复的机会很大。以后能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既然如此,何来累赘一说?
所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于是我就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越想越想不通,越想不通我就越难过,越难过我就越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撕裂了。
更糟糕的是,当我11点左右进入上海地界的时候,天上开始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大到我感觉雨刮都已经没用了。
我本来就已经撕裂的心绪,伴随着豆大的雨水,变得更加支离破碎。任凭我把音箱开的再大声,也无法掩盖我内心的撕扯感。
终于,虽然我侥幸没有错过高出口的下闸道,但因为下匝道右弯引桥的弧度很大,我的车又过快,再加下着瓢泼大雨,种种因素的加成下,来不及减的我,一下撞上了高边上的水泥隔离栏。
我只记得出事的那一瞬间,我的思维变得特别清晰,周边的环境开始进入了一种慢动作的状态,在我猛踩刹车的时候,我听到车子左前侧开始接触水泥隔离栏之后出的摩擦声,我看到方向盘和a柱上的气囊几乎同时弹开,然后我放在副驾上的包飞了起来。
我突然觉得,我心里的撕裂感没有了,我觉得如果我就这么死了好像也不错。哦不,我对不起我父母,但也没关系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对不起也没用了。欠他们的下辈子再还吧。
于是我坦然地闭上了眼睛,松开了死死抓住方向盘的两只手,任由惯性和地心引力对我进行最后的拉扯。
不过就在我彻底放弃挣扎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下作用在我胸口,我知道这是安全带起了作用。同时我感受到正面和侧面气囊和头部的各种接触。
再然后……我就不太清楚了。
不是我昏过去失去了意识,而是我整个人懵了。整个过程可能也就十几二十秒的时间,待车子彻底停下之后,我就一个人坐在车里呆,而此时,我非常清楚的记得,我是无法呼吸的。
只能呼气,不能吸气,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之后,我才恢复了正常呼吸。随后我就一直坐在那里大口呼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我听到有人敲我的车窗。
而这个人,就是顾明耀。
……
此时,我看着顾明耀,对他说道,“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来说吧。”
说完,我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然后摸出一根烟放在嘴上,手颤抖着想给自己点上,但始终点不着,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我,我抬头一看,现刚刚还坐在我对面的陈依依,不知道什么已经坐在了我的身边,此时正握着我的手,泪流满面地看着我。
我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然后下意识地往后一靠。她明显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更加泪如雨下。
我又尝试了几次把烟点着。深吸一口之后,看着顾明耀,示意他继续。
随后顾明耀看着点点头,声音低沉的说道,“那天晚上我也从杭州回上海,因为雨很大,所以我开的很慢,到了那个闸道口,我就看到小刘的车停在隔离墙外侧的位置。下闸道只有一条车道,两边虽然有应急车道,但也不是很宽的,而他的车几乎占了整个下闸道的一半。”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想象当时的情况,下闸道是个右弯,他的车撞在左前侧,所以我从后面过来,看到的是他车身的右侧,当时下着大雨,实现很模糊,所以我乍一看,根本没现他的车出事了。我只是以为他莫名其妙把车停在了闸道口,这样做是很危险的。”
“所以我先是把车停了下来,然后按了两下喇叭,但看他完全没有反应,所以我就从他右侧开过去了,开过去之后我回头一看,才现,他这是撞车了。”
“于是我开到前面之后赶紧停好车,从车上下来看他的情况。我看到他车子的情况,初步判断虽然车子看上去很惨,但人应该没有受伤。起码不会受很严重的伤。我靠近之后,看到当时他驾驶室这一侧的玻璃已经裂了,但还好,没有完全碎。因为侧气囊打开了,我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挡风玻璃虽然也裂了,但没有很严重,所以从那里能看进去。然后我就看到他一个人在里面呆。”
“于是我先敲了敲前风挡,他没反应,然后再敲他副驾驶的车窗。这个时候我才看到他动了。”
顾明耀喝了口水,然后看了看我,心有余悸的说道,“然后他就开门,直接就想下车,结果被安全带拉住。我提醒他安全带,他完全不明所以,我以为他是被撞傻了。于是我过去给他把安全带松开。”
“再然后……”
顾明耀看着我,想了想,“我说简单点吧。”
我这个时候除了喝酒,再加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已经完全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顾明耀接着道,“反正后来是我给他打的报警电话,他就一个人站在雨里呆,我就给了他一根烟,说让他抽一下这东西可以让他镇定一点。然后他就是找手机,打电话……”
说着顾明耀复杂地看了眼陈依依,“给一个叫依依的人打电话,这是我看到他手机上显示的名字。而且他那个时候嘴里一直在重复,陈依依,或者依依。说实话,我当时都觉得他是精神病了。他还用我手机也打了这个电话,但是提示关机了。所以他就没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