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翻了翻她的书,打趣她:“怎的连兵法都看起来了,原来探丫头想当个女将军。”
说到“将军”
两个字,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不说话了。
探春知道她有心结:“林姐姐别想太多,甄大哥哥得圣人看重,连我都知道一二。两三年内,他必定能回来的。”
黛玉勉强一笑:“但愿如此。”
探春又叹道:“听说林姑父已经被调回都察院,林姐姐岂不是就要搬出去了,咱们园子里又少一人。几月前是二姐姐出嫁,上个月是宝琴出嫁,园中女儿们都陆续离开了,好在姐妹们都有个好归宿。”
黛玉知道探春忧心婚事,可府中大姐姐当了贵妃,二姐姐是有人来提亲。舅舅舅母至今未给三妹妹订亲,也不知可是有什么特殊的安排。
想到惜春如今已经念起佛经来,黛玉有些伤感:“舅舅舅母必会为你做主的,三妹妹不用担心。倒是四丫头——”
黛玉即使不说,探春也明白,以宁国公府如今的名声,就算惜春一直被养在荣国公府,又有什么人家敢娶她。或许正是因此,府中上下都默认了惜春长伴青灯古佛一事。
两人正有些伤感,忽见宝玉揣着什么东西走进来,那样子十分好笑。
“二哥哥,你拿的是什么?”
探春好奇地问。
宝玉拆开手中的包裹,两人一看,只见包裹的是两个小盒子。再打开盒盖,里面装的居然是梅子红色的胭脂。
探春先觉得好笑,继而又有些不自在:“二哥哥,你哪里学会的这些来?父亲不是拘着你读书吗?”
宝玉得意道:“甄家晴雯妹子在的时候,我见她制过一次。近来无事,我便也想试试,前些日子翻遍了杂书,这才找到这种胭脂制法,便也效仿她做了两小盒子。”
黛玉笑道:“可见二哥哥真是心灵手巧,看过一次便会了。”
探春前段时日代凤姐儿管家,已知家中近况每日愈下,有心想劝说宝玉两句。可身为妹子,如何好教育兄长,只勉强露出个笑:“哥哥若有心,能把父亲布置的课业都完成了才好。”
宝玉不爱听这些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恰好鸳鸯来请黛玉。
贾母接到林如海的信,知道外孙女儿快要搬出去了,很是不舍。又想到如今黛玉未婚夫婿被派到边疆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越发觉得心疼。
她喊来鸳鸯开了自己的私库,给黛玉贴补嫁妆:“鸳鸯,你去我的私库里,取几副头面,还有古书字画,也给你林姑娘带上。前几日大老爷想要,我偏不给他,看他还和外甥女争。”
西海卫所
时近腊月,虽有马匹代步,甄栩从京城到此地也走了整整三个月。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与绵延百里的雪山。甄栩自幼在江南长大,从未见过如此宽阔辽远的山川景象。
看到前方帐篷,甄栩勒住缰绳,呼出一口气,热气化成白雾转眼消失。
“时青兄,你的家乡真是名不虚传啊!”
他对着前方的人笑道。
余时青转过头来:“你可是来错了时候,这里的冬天又长又冷,若是夏天来,不仅能看到雪山,还有如同天空之镜的盐湖水。”
若说甄栩是被发配来西海卫所的,余时青就是自愿而来。
盐政改革与军需相关,户部派了人,兵部自然也要派人。但是京官当的好好的,谁愿意抛下京城的荣华富贵跑到大西北来。
再说,这名义上的军需官归期未定,此番出来,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兵部尚书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好在有个傻瓜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甄栩苦笑:“怎会来错了时间,我这个军需官起码要在这里待几个寒暑。倒是连累了时青兄,抛下娇妻美眷,同我一起来到青海卫所。”
余时青挥挥手:“本就是我自己想回来看看,何谈连累。”
他看向那片帐篷:“走吧,想必我爹还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余时青的父亲余程已在西海卫所驻守十多年。他虽是个从三品的参将,但本朝历来重文轻武,因此甄栩和余时青虽只有五品的文官官衔,也能与余父平起平坐,甚至还略压一筹。
果然大营门口有人正远远等候,为首的中年男子与余时青有七分相似,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两父子。
甄栩有些纳闷,也不知道余时青的父亲为什么会觉得他是野种。
那中年男子身材威武,对着甄栩笑道:“甄大人远道而来,先休息一下吧。”
甄栩笑着回礼:“余参将镇守西海卫所劳苦功高,我们初来乍到,还请余参将多多指点。”
余程哈哈大笑:“甄大人是皇上亲派的特使,用不着我指点。”
他又一脸慈爱看向余时青:“吾儿,咱们几年未见了。你成亲时,我原想着回京看看,可你也知道我这里军务在身,哪里走得开。”
余时青不为所动,上前向中年人行礼:“见过父亲。”
余程仿佛没看到儿子的冷淡,拍了拍余时青的肩膀:“如今咱们家与王子腾王大人成了姻亲,过几日王大人来巡察,你可要随我一同去迎接。”
余时青淡淡点头。
西海卫所的生活极其单调乏味,此处不像京城有酒楼戏台,虽有美景作伴,可再辽阔美丽的天地,人看多了也会觉得审美疲劳。
大小盐商们也不会冬日跑来这苦寒之地,士兵们每天只有屯田和操练两件事。
原本甄栩以为余程会刁难他们两个,没想到他除了第一日为甄栩和余时青接风洗尘,后面几日就再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