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甄家太太封慧快要生产,身体不好,正要给儿子找个奶娘,张妈便是这时候进了甄家。
谷芽见甄栩早早出来,料想考得极好,兴高采烈地问道:“栩哥儿,你可是饿了?太太和雯姐儿还给你备了糕点,你在这里先吃些,还是咱们直接家去?”
甄栩原要即刻回家,想起那绯色道袍书生的话,又道:“刚刚好似碰到一个熟人,咱们在这里等等他。”
时近傍晚,贡院里传来锣响声,童生们无论是否答完,都交上笔墨陆续出了考场,有的垂头丧气,有的胸有成竹,考得如何一看便知。
甄栩见那绯色衣袍的书生面色平静地走出考场,远远看到自己在等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
“小兄弟,好久不见!”
甄栩心中疑惑,确定自己和这人并不认识,拱拱手道:“请恕小弟记性不好,不知贤兄尊姓大名,咱们又在何处见过。”
书生听他说不认得自己了,有些失望“我是冯渊,几年前从姑苏到金陵的船上,咱们见过的呀!”
这名字倒挺特别,冯渊,逢冤?甄栩猛然反应过来,这名字,怎么这么像因与薛蟠争抢香菱而被打死的“薄命郎“冯渊?小时候确实在船上遇到过一个姓冯的少年,只是当时并未往远处想。
甄栩定了定神:“原来是冯兄,冯兄可是金陵本地人?小弟来金陵时尚且年幼,因而方才未能想起,还望冯兄见谅。”
要不是姓名谐音太好记,甄栩早就忘了还偶遇过这人。
冯渊道:“我正是金陵人。当日在船上初次遇见,便觉得小兄弟很是面善,如今久别重逢,想来大家颇有缘分。”
两人互通了名字住址,约好以后再登门拜访。
等冯渊离开,旁边一个认识甄栩的童生小声道:“甄小友,劝你离他远着些。”
周围几个书生也纷纷应和。
甄栩不解,这位冯渊虽然姓名冤大头了点,但其为人甚是和气,不知道做了什么竟让书生们都这样不待见他。
”
“我看这位冯兄性情豁达疏朗,不难相处,各位兄台为何这样说?”
那童生努努嘴,表情轻蔑:“他只好男风,说什么最厌女子,在学中还有相好呢!我等洁身自好,又最看不惯这种败坏私塾风气之人,自得避开他。
”
原来如此,多谢贤兄长提醒。”
甄栩未想到竟有这事,他只记得英莲与冯渊是薄命女偏逢薄命郎,冯渊为了英莲立誓不再娶,原以为是一见钟情,可如今听童生们的说法,这冯渊是个纯纯的断袖啊。
其实前段时间甄栩结交的那些世家子弟,其中不少就既有妻妾,又有龙阳之好。但那对于世家子弟来说,不过是纨绔习气而已,冯渊这样的则纯属离经叛道了。想了一路仍是毫无头绪,只好待日后再与冯渊往来,再行观察。
回到家中,先禀明父母,让他们安心,接着倒头睡了一觉,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吃完早饭,甄栩去周府拜见老师。因周思业长子长女具在京城,金陵周府人口不多,今日门外却排了几辆马车,并几抬箱笼。
甄栩一路走过来,见周府门口如此大的阵仗,不免有些迟疑。门子早就与他熟悉了,见他站在不远处,跟他打招呼“甄小少爷,您来了。”
甄栩上前问道:“今日可是有贵客登门?我来的不巧了。”
“嘿,不瞒您说,今天是从京里来了远方亲戚,不过您要是找何先生,倒是不耽误。”
门子笑道。
箱子一个个抬进去,周恒正在帮父亲照应家事,看到甄栩来了,挥挥手“霁明,我还当你今儿不来了,昨天累着了吧!”
说着便拉他进了门,吩咐家人按用途分类把东西都放好,带着甄栩去了偏院何先生住所。
甄栩道“今日不知是你们家哪位亲戚来了,我本是想来拜谢老师和周大人,若是不凑巧,我便等着明日再来。”
周恒随口说“没关系,今天来的人与我们是一辈的,是我堂姑母的儿子——荣国公府长房次孙贾琏。他比我们年长几岁,你叫他琏二哥便好。”
甄栩听到“荣国公”
几个字脚步顿住,待听到“贾琏”
两个字不免露出些惊讶来。
周恒就猜到他会是这副表情“他们家是军功起家的勋贵,我们两家本就来往不多,自我堂姑母几年前去世,走动就更少了。这次他是回金陵办事,顺路来拜访我父亲,他们这会儿正在书房谈事呢。”
甄栩没料到师兄竟然还与荣国公府有亲,玩笑道:“失敬失敬,恒安竟然是国公的亲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呐。”
周恒听他又说起客套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亲戚,你不知道,他们四王八公同气连枝,我们家又算得上什么。”
周恒语带嘲讽。
“这话我只与你说,我原本还有个大姑表兄聪明伶俐,可惜早夭。如今这位姑表兄是个不务正业的,不好好读书,倒替家里管起庶务来。在金陵才两天,听说已经把秦淮河畔的花船青楼去了个七七八八,传出许多风流名声。”
甄栩笑笑,看起来真是红楼梦中的那位贾琏了。
就听周恒又道“他们家中还有个衔玉而生的混世魔王,不过七八岁岁,就传出些混账话,什么‘见女儿就清爽,见男子就浊臭’之语,叫人听了好笑。”
周恒还要再说下去,甄栩冲他摇了摇头。
周恒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小花园中,走来个瘦长身材的青年人。他身穿着宝蓝色常服,腰上系着镶嵌有宝石的金丝腰带,一看便知价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