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笑:“都是因为老太太的一句话,让她画园子,她可算是得了个由头,自是乐得告假了。”
探春道:“不怪老太太,都是因为刘姥姥的一句话。”
林黛玉也不满惜春要告一年的假,闻言便抱怨,她算哪门子的姥姥,直接叫母蝗虫就是了。众人都笑,宝钗在后面跟着点赞林黛玉想的快,撮其要,删其繁,竟是将昨日的情景再现了。
一时又商量惜春要请多少天假的事,林黛玉又开始打趣惜春:“一年真的不算多,毕竟盖这园子就花了一年,她要画,怎么着也得至少两年吧。”
这是正话反说,越发引的众人大笑。
宝钗也笑:“颦儿这张促狭嘴,却也是真真有,最妙的是后面那句慢慢的画,比昨日那些笑话可是有意思多了。”
黛玉便问惜春是单画园子还是要把人也画进去,惜春说按着老太太的意思画,老太太多有品味的人,说单画园子就是个房样子,自然要把人画进去,像行乐图才好。
黛玉便道:“别的草虫不画便罢了,昨日的母蝗虫不画上,岂不缺了典?”
众人听了又是大笑,黛玉一面笑的两手捧着胸口,一面说道:“我连题跋都给你想好了,就叫《携蝗大嚼图》。”
众人听了,皆笑的前仰后合,更有史湘云笑的连人带椅都歪倒了。
贾琰心里不太舒服,面上也淡淡的,迎春见他神色不对,悄悄的戳了他一下,他好像在回忆什么,被迎春一戳,才回过神来。
宝玉示意黛玉的头发散了,黛玉便走至里间照了照镜子,拿出抿子来抿。
宝玉问她:“今日是得了什么趣?心情这样好?”
平日里黛玉虽也爱玩笑,大多还是懒懒的。
黛玉不语,不像表现出来的兴致那样高,实际上她颇为心不在焉,还在想方才宝钗跟她说的事。
今日在贾母处请安后,宝钗就叫黛玉到她房中,原来是她昨日行酒令时不小心说了《牡丹亭》中的句子,被宝钗留意到了。
在这个年代,这种书算是禁书,黛玉即使喜爱书中的词句情感,也被时代所束缚,一听宝钗提起,便禁不住慌了神,宝钗细细教导了她一番,无非是作诗写字不是女子分内之事,针线纺织才是,既认了字,就不该看这些杂书等等。
偏才说了一点,就被丫鬟叫到了李纨这里。
我们大多都有这样的体验,被家长或者同学抓住做了错事时,满心羞愧,在众人面前便会表现的分外积极,生怕把话题引到自己做的那件错事上,此为心虚时的表现之一。
黛玉大概也有些这个意思,便是宝钗,往日也不曾跟黛玉如此亲近,今日无论黛玉说什么,她都跟在后面变着花样点赞,未尝没有安抚黛玉的意思,那意思就是,你放心,我并没想着把你那件事说出去。
待两人出来,众人已经开始讨论惜春如何作画。
宝钗道:“藕丫头会画的也不过是几笔写意,如今画这园子,楼阁房屋,远近疏密,非胸有丘壑才行,藕丫头先画,有不会的或者难安插的,派了宝兄弟拿去找那些会画的相公,便容易了。”
宝玉便提议工细楼台就让詹子亮画,至于美人,程日兴就是绝技,问他们就好。
“何必去找外面的人?不如我毛遂自荐罢。”
众人一听,皆扭头看去,却见一直一语未发的贾琰站了起来。
宝玉笑道:“琰儿可别唬我,你那副《九峰雪霁图》我可是都见过,怕是你还不如四妹妹。”
贾琰道:“我画景色不好,但画人物,还算有点心得,不如我现粗画一张,就用普通的纸和石墨笔,让姐妹们先评一下,如何?”
大家便都叫好。
宝钗探春也见过他描摹过的那副画,画工实在一般,此时见他信誓旦旦,便笑着凑热闹,便是黛玉,也好奇起来,凑近桌子来瞧着他画。
贾琰画的很快,先打线稿,再定三庭五眼和比例,大约也就小半个时辰,便画好了。
美人云髻峨峨,延颈秀项,腰如约素似弱柳扶风,娇花照水堪是芳泽无双。
其气质婉约秀雅,令人一见倾心,再难相忘。
只是美人眉间一抹清愁,泪光点点,拿着手帕成拭泪之状,端的是惹人怜爱。
宝玉一喜,拿起画来细看,连连赞好。
史湘云哈哈笑道:“不用大家商议,我便准了,这画竟是将林姐姐画的形神兼备,更难得是这幅神态。”
众人关系亲近,皆以为这只是打趣玩笑之为,也不当回事。
只有林黛玉从贾琰的目光中,敏感的看出来他在讽刺她。
贾琰抬眼。
怎么,许你把别人比作母蝗虫,就不许别人调侃你吗?
林黛玉冷笑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战战兢兢的放上这章,不知道是男女主谁更讨厌
女主:刻薄爱开玩笑
男主:没事找事没有绅士风度
朋友不让我这么写,但素···人无完人,而且都是有缘由的,有些也不是刻薄或怎样,有些确实是,额,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不敢看评论了遁走····
反唇相讥诗相赠
林黛玉从宝玉手里拿回那副画,细细看了一会儿又放下,冷笑道:“既画了我,我便回赠一首诗吧,这才算应景儿,也公道。”
当即另取一纸铺于桌上,拿起笔一挥而就。
黛玉写字平常用的是楷体,偏于王羲之的风格,清秀隽永,雅致而灵动。
此刻落于纸上的字,骨气洞达,尾勾带锋,竟颇有凌厉之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