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思谌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恨恨道,“没有了,宗大夫解释得十分清楚……”
“那就好。”
宗明犀颔首,从林思谌手中拿回代表身份的玉牌,动作随意地又挂回腰间,然后心平气和道,“您误会了我没什么要紧的,但若由于我的缘故,冤枉了别的无辜的人,比如李姑娘——”
说着看了李墨荷一眼,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那可就不好了,您说是吗?林公子?”
林思谌闻言更是恼怒,但是情势调转,眼下他落下风,也只得勉强挤出个笑脸,十分屈辱地说,“……是我误会了李姑娘。”
没办法,谁让他爹只是个九品芝麻官儿,人家的亲师叔却是一品御前医官、圣上钦赐宫牌可随意出入皇宫的红人呢?真要是惹恼了宗明犀,对方一封书信告状过去,若是裴神医护短在皇后娘娘或者太后娘娘面前上眼药,贵人们是会拒绝神医难得开口的请求,还是拿捏他爹一个小小地方官员,结果不言而喻。
见状,宗明犀倒也没有继续为难林思谌的意思,毕竟对方父亲林县令好歹也是一方长官,倘若撕破脸,虽不敢动自己,万一拿李墨荷开刀宣泄怒火就不好了,师父也曾告诫他,行走在外,宁惹君子不惹小人,正是这个道理。
既然芦荟胶的来龙去脉已经解释清楚了,李墨荷口中所谓的东洋画册,林思谌更没有心思去问了,左不过又是宗明犀给她的呗。今日本想好好敲打一番郑家,没想到遇到个比自己更有权势的,林思谌不由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用心备考,早日一飞冲天,踏上仕途——到时候,就算宗明犀借着神医谷的关系又如何?一介白衣还是得给有官身的自己磕头行礼……
好大一场热闹就这样虎头蛇尾草草结束,林思谌自觉丢脸敷衍地与郑员外夫妇道别后拂袖离去,林乔雅见状,也带着苏眠和邱雪告辞了。
“耶,这群讨厌鬼终于都走了!”
宋苏岚得意地挑眉,“阿苓,你压根就不该请林乔雅跟她堂哥来——”
“哪里是我要请的,还不是林公子他不请自来……”
郑苓小声碎碎念。
“岚儿,谨言慎行。”
宋应山嗔了一句,看向妹妹的脸上带了不赞同的神色,“你呀,总是这么口无遮拦,可知祸从口出?”
宋苏岚吐了吐舌头,没有辩驳,几个小姑娘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悄声吐槽,“……不愧是亲兄妹,连仗势欺人的模样都如出一辙……”
宗明犀走到李墨荷身旁,温声道,“小荷姑娘,今日的事情牵连到你了,没有吓到吧?”
“我没事儿,宗大哥。”
李墨荷耸耸肩,“只是这位林公子来者不善的样子,方才各种针对我,我还担心你被殃及池鱼呢……”
“哦……难怪我刚刚说芦荟是宗明犀给你的时候,你看着我那副表情!”
郑荃恍然,不平道,“你是在担心他!是不是还怪我多嘴?”
宗明犀与李墨荷不禁相视一笑,“好啦,郑少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呀,你那么好,还帮我解围,我怎么会不分好歹呢?”
李墨荷柔声安慰道,“今日是苓儿的生辰,我本就来晚了,又被林公子绊住了脚,时间宝贵,咱们还是别纠结这些了,想点开心的吧!对了,苓儿方才还说要请我喝酒呢?”
闻言,郑荃顿时又来了精神,“你说的是西域葡萄酒吧!我喝过,味道确实不错,酸酸甜甜的,只是酒劲太过绵软,不够过瘾。不过,你女孩子家喝倒是刚好合适。这葡萄酒就得配个琉璃杯,灯火照出来才流光溢彩的好看,等着,我进去给你找个干净的琉璃杯去……”
“少爷你真讲究。”
李墨荷笑道,“对了,怎么不见周管家?苓儿的生日,他却不在?”
“嗐,别提了——”
郑苓皱了皱眉,一副烦躁又很不适的模样,“我家在柳林镇的庄子上没了个佃户,赔十两银子了事还不行,那边儿非说有冤情,要告上衙门申冤,因为是我家的奴仆,没办法,舅舅只好过去瞧瞧……眼看今日是赶不回来给苓儿庆生了。”
闻言,李墨荷愣了一秒,才意识到郑荃口中的“没了”
是死掉的意思。他家田庄的佃户,换句话说就是自家企业的员工吧,好端端的突然死了个人,为什么郑荃开口还能这么云淡风轻的不当回事,而且还觉得替死者处理后事比不上回来给郑苓过生日来得重要。
“……”
李墨荷张了张嘴,最终却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她只是想起那一次郑荃与郑苓去她家做客的时候,因为奶奶要杀鸭子招待客人,郑荃脸上流露出不忍的表情,让她至今记忆犹新,也让李墨荷一直认为,郑荃是个十分心善的好人。为什么现在提起自家死了个佃户,却只有不悦呢?难道,在不杀生的郑荃心中,佃户的一条人命还比不上鸭子的死活重要吗?
“小荷花,你想什么呢?”
郑荃见她愣神,抬手在李墨荷面前晃了晃,“都怪我不好,大好的日子说这些晦气的事情!”
他扯了扯李墨荷的衣袖,笑得神采飞扬,“走吧,咱们去尝尝葡萄酒去……”
李墨荷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心情复杂。
看到郑荃与李墨荷离去的背影,宋应山默默上前,与宗明犀并肩踱步,笑道,“宗大夫,难怪你医术了得,原来是师承神医谷。我在外游学的一年,也去了不少地方,倒是神医谷所在的云罘山,一直心向往之但是无缘得见。”
听他提起家乡,宗明犀眸色也添了几分温柔,“云罘山东边广接海洋,西边常年云雾缭绕,地势复杂险峻,若无向导,外来旅客独自登山,的确十分不易。”
“是啊。所以听到那里是宗大夫的家乡,真让在下心潮澎湃。不知道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跟随宗大夫一同游览云罘山,做客神医谷呢?”
宗明犀想了想,“倒也并无不可。只是我下山历练尚未结束,四年以后,恐怕宋公子早已入仕,身居要职了?”
“哈哈哈,多谢宗兄吉言。”
宋应山笑笑,“你放心,神医谷我是一定要去的,只盼宗兄四年之后还记得你我今日之约……”
“阿岚,你二哥在跟宗大哥说什么呢,笑得那样高兴?”
周宜容好奇地问。
“谁知道呢,我二哥这人就是这样,见谁有利用价值,都要去结交一番。平日里也没有对宗大夫多么热切,今日一听说人家有个厉害的师门,态度便大不同了。”
宋苏岚不以为然地撅嘴,“大哥、二哥都是这样,或许这是世间男子的常态,真没意思。”
“对啊,我家里的哥哥们也是如此势利。”
周宜容深以为然,“去趟京城做客,还非要让姑祖母帮我物色能给家中助力的亲事。天呐,别说我还小,便是真的说亲,谁要嫁去京城那么远,到时候不仅我爹娘,怕是连你们几个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