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转过一个路口,在巷子口停了下来。
梅溪月跟着程迟的脚步,进了小巷,走上一百来米,才见一扇门。门不大,漆着青色的漆,从外面看起来十分低调。
推开,却别有洞天。
五进的院子,程迟带着她一路左穿右绕,最终进了一间屋——看来是书房。
程迟招呼她一声,自己走到桌案后坐下。他把那只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推到梅溪月面前。
梅溪月低着头,默默看了那只胸针良久。
窗外一棵茂盛的石榴树,层层叠叠的绿叶间,偶有鸟雀扰动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它有名字。”
女孩带着鼻音的低喃声闯入耳朵里,有点哝哝的,听不大清。
“嗯?”
“这只胸针,它有名字。”
程迟好似忽然有了些兴趣似的,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是什么?”
“巴芬蓝月。”
她的指尖探向丝绒盒子,像是要伸手抚摸,只是手都伸了出来,不知为什么,又犹豫着缩了回去,紧紧攥成个拳。
程迟抬头看她,眼前的人并没哭,只是眼里含着一汪泪。
他这才注意到她的那双眼睛——美得像一对玻璃珠。
眼白透着幽幽的蓝,正像洒满月光的冰面,瞳孔又是极浓的墨色,掩在透明的泪水下,真如打磨过的黑水晶一样,闪闪发光。
不怪她爸爸要把巴芬岛的月色摘来送她,这样美的女孩,任谁看了都不能不动摇。
他定定看了两秒才回过神:“那为什么
拿出来卖?”
话一出口,程迟自己也皱了皱眉,只得低垂了眉眼,佯装去看她手上的伤。
“我是个没用的女儿,没法赚钱帮家里渡过眼下的难关,只能把爸爸留下的东西拿出来卖掉应个急。”
梅溪月的眼眶里掉下一滴泪。
只一滴,落在程迟的桌上。
她慌忙伸手抹掉,留下一串水渍,就连那点水渍也很快蒸发干净了。
“程先生,今后……今后若是作为赠礼,还请保管好它。”
她说完,又深深看了胸针一眼,缓缓抬手合上了那只丝绒盒子。
莹白的指尖颤抖着从他面前划过,大概是她涂过护手霜,那只手还带着一丝茉莉花香。
程迟把盒子重又打开,取出那只胸针,举到眼前端详着。
宝石的色彩艳丽得动人心魄,钻石的光芒更是耀眼,每一颗石头都堪称皎洁完美,殊无一丝杂质,还不用说镶嵌其中的铂金、黄金。
这样精美,交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人,想必都会被好好爱惜的。
程迟把胸针握在手里,起身绕到梅溪月身后。
男人的脚步沉重,在身边踱来踱去,让人猜不透他的意图。
梅溪月等了半晌,还不见他出声,就觉得自己不宜再留了。她知趣地道:“程先生,今天多谢了。以后如有机会,我请程先生吃饭,好好答谢你。”
门一拉开,阳光涌了进来。
“你不怪我,逼死了你父亲?”
男人的声音和着廊下的几声鸟鸣,从背后传入耳
中。
梅溪月低头想了想,缓慢地摇了摇头:“一码归一码,你收购我家公司用的那些手段,我永远感到不齿。但你得到这枚胸针,完全是凭借自己的财力。你能答应让我再看一眼,我只有感谢。”
少女站在廊下,半边身子沐浴在阳光里,神态轻松,甚至向他一笑:“程先生,告辞。”
大概是父亲新丧不久,她还穿着素白的衣裙,走动间,轻纱裙摆纷纷扬扬洒落一串淡金色的影。
程迟望着那串影子消失在廊后,默默合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