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新学的词,应当没有用错吧。
闻翊放下笔,端起一旁的冷茶喝了口。
闻姝捧着桃木欣赏,顺带问道:“四哥,父亲没回府,今晚的家宴轮不着咱们,你去兰苑吃晚饭吗?兰嬷嬷做的饭菜很好吃。”
若是永平侯在府里,家宴必定是一个都不会落下,若永平侯不在府中,那就随侯夫人心情了,这个时候都未曾通知,那就是没他们什么事了。
闻姝也不爱去前院,每回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挑着错处,若是父亲在,她倒是愿意去拜见父亲,毕竟一年到头都难得见父亲两回。
对于永平侯这个父亲,闻姝说不上来喜不喜欢,但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闻翊摇头拒绝:“你们吃吧。”
“好吧。”
闻姝也猜得到,四哥看起来不爱和人打交道,相处这些日子,也是她厚着脸皮亲近,但她喜欢和四哥亲近。
这么多年了,她在诸多兄弟姊妹的侯府,第一次感受到了有兄长的滋味,她无法拒绝这样的感觉。
虽说闻翊拒绝了和她一起吃团圆饭,但吃完晚饭闻姝还是打着一盏灯笼去了北苑,在门外她把灯笼熄了,好在今夜万家灯火通明照亮了半边天,一路上都有人家放焰火的动静,天空忽明忽暗,能看清路。
这几日本该是一年中最热闹喜庆的时候,兰嬷嬷和月露脸上的笑容都肉眼可见的多了,可北苑却愈发冷清,只能听见风吹过檐铃声。
闻姝踏月而来,便是想陪陪四哥。
“四哥?”
闻姝悄声推开门,瞧见一道朦胧的身影端坐在亭中,她缓缓走了过去,“四哥,你吃晚饭了吗?”
院中没有烛火,四哥融在夜色里,院墙外不远处有人家放焰火,正好照亮了四哥半边脸,闻姝在他脸上看见了无边的孤寂。
万家灯火,已没有一盏为他而燃。
他安静的呆着,不声不响的坐着,仿佛已经不属于这个热闹的尘世。
“四哥。”
闻姝有些慌,急切的走过去,在台阶上绊了一脚,险些摔倒。
闻翊伸手扶住她,眉头紧锁,斥道:“急什么。”
听见四哥的声音,闻姝才放下心来,站稳了问道:“四哥,你吃饭了吗?”
闻翊揉了揉额角,揉散了眉宇间的寒意,看着她说:“吃了,大晚上过来做什么?”
闻姝笑了笑:“闲来无事,消食走着走着就到这来了。”
大晚上的散步,这借口委实拙劣,闻翊也懒得拆穿。
夜色昏暗,时不时窜上天绽放的焰火让两人的面容时隐时现,天黑着也不能看书,闻姝只能找些话题,从荷包里拿出一小包东西打开,“四哥吃桃脯,酸酸甜甜的。”
闻翊借着焰火的光亮看了一眼桃脯,她好像总怕他会饿着,时常投喂吃食,怕是她自个都难得吃上几回的东西,却要眼巴巴分享给他,真是傻。
这次闻翊没拒绝,拿了一块含进嘴里,舌尖一抿,酸甜口味,是小姑娘会喜欢的零嘴。
闻姝吃着桃脯,仰头看着五光十色的焰火,时不时和四哥拉几句家常,说说定都年节的习俗,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四哥很少答,但这样的时光对于此前一直独来独往的闻姝来说也难得。
过年这段时间没有宵禁,时辰越晚,定都的焰火就越热闹,争先恐后,尤其是皇宫的方向,焰火又高又美,火树银花,若真有“年”
这个恶兽,怕是也要吓得不敢动弹。
院中仍旧没有点灯,可仿佛已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随风跳跃,照亮了这一方天地,藏在影子里的孤寂不知不觉消散了。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闻翊站了起来,夜风寒凉,待久了怕是要生病。
闻姝摇了摇头,笑道:“不用送,我认识路,四哥歇息吧,我回去啦。”
闻姝不想麻烦四哥,跑的飞快,出了院门,才摸出火折子点燃灯笼,这里是侯府,闻姝倒不怕什么,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风中有焰火的气息,她仰起头看着天边红色的焰火,什么时候她也能玩一次就好了,她还没有玩过呢。
她走的快,并未发觉身后跟了个影子,闻翊无声护送她直到兰苑外,看着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敲了敲院门。
灯笼微晃,里边的烛火半明半暗。
闻翊垂下眼睫,遮住了眸中神色。
此夜,还是有一盏独独为着他而亮的灯火。
岁旦节一大早就得起床去祠堂祭祖,外边天还没亮呢,兰嬷嬷就把闻姝喊醒,洗漱后换上那件喜鹊登枝的新衣裳,闻姝欢喜的摸了摸衣裳上的纹路,许久没穿新衣裳了。
新衣裳就是保暖,吹着冷风叩头跪拜时都不觉得冷了。
新岁头一日,众人皆高高兴兴的,拜年祭祖时也没人寻闻姝的晦气,还收到了祖母与侯夫人赏下的压祟钱,有好几两银子呢。
回来后,闻姝把银子给了兰嬷嬷,留下了十几枚铜板,取出昨夜才完工的荷包,数了十枚铜板装进去,欢欢喜喜的去了北苑。
“四哥新岁安康!”
一到北苑,闻姝就迫不及待的把荷包递到闻翊面前。
闻翊抬头瞧见她换了件新衣裳,珊瑚红的颜色衬得她气色红润了些,“这是什么?”
“压祟钱,四哥别嫌少,图个吉利。”
闻姝把荷包塞到四哥手中,相处久了,闻姝便不怎么怕他,行事也更为大胆起来。
闻翊一愣,拿起荷包,蟹壳青的料子,绣了株茂盛翠绿的兰草,绣功还有些稚嫩,有一片草叶绣歪了,看得出来是她的手笔,只是:“压祟钱不该是长辈给小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