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屏点头。
于是,一堆人大半夜从偏殿抬了张刚刚擦洗过的凉榻,方方正正,正好睡得下严仞这么高的人。严仞不明所以,看着几个人搬好床后又在榻前放了张屏风,搁笔看达生。
达生堆起笑容道:“严将军,是这样的。陛下怕您深夜批解古文实在劳累,于是十分体恤地给您在外殿安置了床榻,子时之后,您可在上面休息,明日再继续,完成一本后方可出宫。”
严仞用咬着后槽牙的声音道:“谢陛下恩典。”
于是一干人退了下去。
后半夜,殿内陷入沉寂。
守夜的宫人都睡去,外殿仍有书页簌簌作响,6屏猛然惊醒,下床穿鞋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书案上的蜡烛已经燃尽,无人在案前坐着,这是窗外的夜风徐徐吹进来翻动了书页,在深夜里划出突兀的脆响。
6屏拿起镇尺盖住书纸,又绕过屏风后,看到凉榻上躺着已经熟睡的严仞。
他的外袍被脱下来挂在榻栏上,又不盖被子,单薄的衣襟贴着若隐若现的胸膛。
6屏走过去坐到榻前。
自严仞回来以后,他们从来都没离得这么近,心思也从没放下过防备。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严仞才不会客气疏离地冷眼看自己吧。
严仞的呼吸十分稳定深沉,帝王的寝殿于他而言如此危险,如若不是实在太累了,他应该不会上榻休息。就算睡过去了,眉头还是紧紧锁着,似乎梦里也在费尽心思。
6屏抬起手指抚在他眉心处,轻轻按揉。
结果还是未舒展半分。
6屏叹了口气,准备收回手。
突然,一股力道强劲地将他的手腕扣住,他还未反应过来,床上的严仞蓦地睁开眼睛,箍着6屏的手用力往下压,另一只手臂快横在身前,将6屏反压在床上。
视线天旋地转,胸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呼吸变得困难,6屏不禁剧烈咳起来:“咳!咳咳……”
身上的人靠得很近,丝垂在他脸颊旁,目光确实幽深且凶狠的,他轻轻喘气,咬牙道:“陛下。”
见6屏咳得厉害,他的手臂松了松。
6屏十分尴尬,望入他眼底认真道:“抱歉,我梦魇呢,现在马上回去。”
“……”
严仞似乎不信,低头打量6屏的装束,见6屏和自己一样都只穿一层中衣,身上不像能藏利器的地方,手掌想摸查但又不敢贴得太近,只草草掠过一番,却激得6屏浑身一抖。
确定6屏不是有备而来之后,严仞才松开他。
6屏缓缓缩回手,整个身体从他身下溜下床榻,连跑带爬地逃离了屏风后的小地儿。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很狼狈。
但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严仞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第二日,6屏照常宣严仞进宫,让他校注古籍。
消息迅传遍了启安朝廷上下,严仞是天黑被召进皇帝寝殿,天亮方出,大家实在匪夷所思,怀疑其中有什么外人不知的蹊跷。6屏没理会那些猜测,还是同往常一样在戌时正刻召严仞进千秋殿。
“大帅好!”
外头是排列整齐的禁军将士的呐喊,6屏便知道严仞来了,提前让宫人在书案上摆好等待注解的古书。
严仞迈进千秋殿的大门,这次却没问,直接道:“陛下,外面那群可是龙武军中臣的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