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也正打算发消息给她,正低着头快速在手机上打字,在听到略为凌乱的脚步声后,才慢慢在晚夏的烈阳中抬起头。
夏日午后日光微移,棒球帽下,吴迩深邃的眸子浸润在阳光里,抬头看她时,深褐色
瞳孔被日光筛成漂亮的琥珀色,更显得笑容熠熠生辉。
阮语关上门后小跑过去,左右张望下,没看到代步工具,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
吴迩将手机收妥,逆光站在阮语面前,笑着对她说,“早上我在附近有堂课,刚好走过来等你。”
吴迩身量高,阮语要看人不免得抬头,她仰着脑袋听到吴迩看着她说“等你”
两个字时,忽然觉得今天的气温除了热之外,还让人浮躁。
她将包包里的棒球帽掏出来戴上,掏出公交车卡,故作正经迈开步伐先走了一步,“喔,那刚好,我们能一起搭公交过去。”
十一连假的大街上人山人海,行人与车互相争道,路人摩肩擦踵,俨然是过年的人潮。
阮语虽然十七岁了,可是才长到一米五九,堪堪到吴迩的胸口。
她今天穿了一套印花洋装,露出一双白嫩纤细的小腿,脚上套着双白色运动鞋,啪嗒啪嗒努力跟在吴迩身旁,可惜矮,在人群里就像一只逆流而上的小鱼苗,不时都要被撞两下。
吴迩察觉了,他放慢脚步,习惯性地走在她身侧靠外的走道,随口问起,“早上复习了哪门功课?”
十月的烈阳中少不了鸣蝉,她在一片热气里走得气喘吁吁,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english”
于是接下来短短的几分钟,听力测验开始了。
吴迩虽然是理科生,但人家是全才,英文什么的根本难不倒,阮语老实应对了一阵,吴迩忽然提起最近国际上的几条大新闻,让她多注意外电,也许高考会从里头出题也不一定。
她被晒得头晕脑胀,胡乱应下,直到走到车站时她还以为自己终于能逃过一劫,可没想到,真正的劫难却是在上了车后才开始。
连假出游人潮多,车道被挤得水泄不通,没走几步就遇上红灯,整辆车不停在油门跟煞车中轮替,一顿一顿的像是游乐园不灵光的卡丁车。
不只如此,因为气温高,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浓厚的气味,汗臭盘绕在鼻尖,几乎阻塞了新鲜空气的进入……
阮语一开始还能忍受,可是随着车身摇晃,还有渐趋浓厚的异味,她渐渐感觉到吃不消,感觉五脏六腑似乎都被压到了一起,头晕脑胀的想跳车。
可还是忍着,第一次一起出门,她不想节外生枝。
吴迩在一上车时就给她在安全门前腾出了一点小空间,可是人可以隔开,气味却不能,他看她脸色似乎不太好,伸手将她帽子微微推高,弯下腰,凑近她耳边问:“是不是晕车,是的话我们下一站下车。”
她摇摇头,正要说不用,司机在这时忽然猛踩下煞车,她猛地往前扑入他怀里,像溺水者一样,下意识就抱住了浮木。
这么近的距离,什么都屏蔽不了。
她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一点汗水味,还有衣物上不知道哪里沾染来的淡淡茶树清香,交织在一起,浑然又热烈,并不难闻,甚至让她觉得安心跟舒适。
一瞬间她清醒几分,耳朵也跟着灼热几分。
但毕竟不能一直这样贴着人靠,她赶紧站起身,把额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轻呼着气,一只手下意识捂在肚子上。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其实有些晕车的迹象,好在路程不远,忍了十来分,车终于到站。
人潮鱼贯下车,直到进入大厅里,舒适的温度霎时吹散了身上所有的燥热,她像是终于回到水里的鱼,所有的不舒坦也慢慢缓和下来。
因为路上耽搁了一阵,音乐厅已经开始验票要入场,人□□谈声嘈嘈切切,阮语正要去排队,吴迩却将人带到角落,把自己的帽子拿下来,轻轻在她脸颊边扇两下,“还行吗?真不行我们打车回去。”
吴迩又不瞎,小孩从刚刚在车上就脸色发白,平日总是带着粉色的唇此刻是惨白一片,捂着肚子看上去很虚弱,很不对劲。
为了怕她尴尬,吴迩没有办法把话说得太白,他的视线落在表演厅附近的便利店,再一次弯下腰,与她平视,“需要去便利店一趟吗?还是,我替你去也可以。”
吴迩说话的音量不大,嗓音如羽毛轻轻掠过她耳廓,他的提议很体贴,但也足够让一个女孩子面红耳赤。
广播已经开始播放音乐会开场在即的宣导,阮语遥遥头,说自己去一趟洗手间就行。
吴迩侧过身,说了一句,“好,我在外头等你。”
进到洗手间,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好在她身上一直备着东西,为的就是这状况。
处理好自己,她想了想,又吞了一颗药,想让下午状况好一些,可是一直到音乐会开场,状况却罕见的没有改善。
音乐依旧在飘扬,音乐厅安静得落针可闻,透过微弱的灯光,吴迩看到她小动作不断,微微皱眉,侧身靠近,压低嗓子问:“怎么了?”
“没事。”
阮语很小声回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舞台的乐团上,不断告诫自己。
忍一忍,再忍一忍,等药效发挥就好了
上半场的音乐很欢快,尤其是费加洛的婚礼,调动了全场欢愉的气愤。
唯独她无法享受其中,忍得额头都是薄汗,指甲紧紧陷入座椅上紫色绒布里,唇线抿直,身姿却坐得特别挺拔,好像要彰显自己若无其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