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一边想着,一边爬到床上,扯过被子把自己盖起来,露出两只睁的大大的眼睛,狐疑地窥视左右。最后也许是太累了,慢慢地睡着了。
寂静的夜晚,人们都陷入了沉睡,玻璃窗那里传来一声声砰砰的响声,好像有人在用小石子投掷在窗户上。
接着是一阵扑扑声,仿佛来者改用轻柔的力道叩击窗户,吸引着里面人的注意。
可惜,现在卡尔正陷入来之不易的睡梦中,开心地呼呼大睡呢。
他也就没有发现,未被窗帘掩盖的玻璃窗上趴着数只巴掌大的飞蛾,它们晃动着毛茸茸的触角,宽大的翅膀微微翕动,左右各是一只巨大的眼,透过窗子凝视着里面的人。
卡尔若有所觉,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了窗户上的蛾子们。
飞蛾们不满地用翅膀拍击玻璃窗,往下掉落簌簌的磷粉,被遮住的月光在上面不安地跃动,闪闪发光。
霎那,飞蛾们慌忙散开,一滩黑泥噗叽一下撞在窗子上,姿态诡异地下滑,像是墙壁上的鼻涕泡。
那小东西滑到了窗户底上,委委屈屈地哀叫着,使劲往窄缝里钻。
飞蛾们愤怒地攻击黑泥,让它像炸了毛的老鼠一样吱哇乱叫,急匆匆地把自己塞进缝里。
像是乌鸦的哈哈大笑,黑泥在屋子里得意地发出一连串的叫声,伸出一根黑乎乎的触手,吱呀吱呀地在玻璃窗上画了个笑脸,嘲讽意味拉满。
飞蛾们扑扇着翅膀散开,露出背后永恒微笑的月亮。
黑泥抖了抖,逃似地跳下了窗台。
卡尔陷入酣甜的睡梦,梦中没有怪物,没有冷漠的视线,屋子里被壁炉烘烤的暖和极了,脚下是厚厚的绒毯,他躺在摇椅里,猎犬用湿漉漉的舌头舔舐他的手掌。
小屋的门被推开,猎犬欢快地叫了一声,甩着尾巴迎上去,寒风顺着敞开的门乘机溜进来,门口高大的身影抖落身上的积雪,关上门,大步走来。
“你回来了。”
卡尔听见自己轻柔的叹息,滴着水的大衣刚被挂起来,一道身影就奔入它的主人的怀里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感受着原本寒冷的怀抱逐渐被自己的体温捂热,结实有力的臂膀将他进一步地压入怀抱之中,“我好想你。”
,卡尔听见自己撒着娇说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上方,圆溜溜的。
接着,高大的身影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不知说了什么,让卡尔的脸上露出羞怯的笑。接着,他被抱着走入了房间,门被合上,徒留猎犬刨门时呜咽的叫声。
天吶,那样,那样令人难以启齿的梦境。
自己难道是中了什么魔咒,卡尔努力地找着借口,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简直像一头咩咩叫蹭着主人的绵羊,散发出饥渴的气息,令他在梦中不安地翻动。
月光普照大地,无尽的辉光笼罩着床上的卡尔,像是一座银白的囚笼,无法挣脱。
你是无法挣脱我的怀抱的,我美丽的妻子。
月亮微笑着说,它巨大的身影靠近地面上那个渺小的人类,使他看上去就像它身上的一粒沙砾。
我允许我们的暂时分别,因为路途需要时间,但快了,快了,我即将到来,来把你带回
月亮微笑着,看着人类狂奔的身影,笼罩在月光之下。
卡尔惊恐地从床上坐起,早晨的阳光斜撒进屋子,把一切分割成明暗两面,像是一张张晦涩不清的面孔,安静地注视着他。
窗帘被狠狠拉上,光明一下子就被拒之门外,这下屋子里的东西再也没有那种似真似假的诡异的样子了。卡尔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门被敲响。
是达芙妮,来问卡尔起床了没有,要不要吃点早餐。
当卡尔走到餐桌前的时候,得知大卫提前吃了早饭走了,并不惊讶,想来他还是对昏迷的经历充满阴影,不愿看到加卡尔这个和古堡有着密切关系的人。
卡尔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面包吃了起来,达芙妮拉开对面的凳子坐了下来。
“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好了。”
卡尔无奈地说,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达芙妮偷偷瞅他了。
“嗯真的吗?”
她看起来挺不好意思的,看来人长大了反而会变得胆小,卡尔对达芙妮的羞怯感到新奇,他还以为她是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呢!
“古堡里有什么?”
达芙妮迫不及待地问道,“恐龙?妖怪?鬼魂?还是科学怪人?”
连珠炮一样,她把她最近看的书和小时候听过的传说一股脑地倒出来,让卡尔有点措手不及。
“你还真是想象力丰富”
他嘟囔着,摇了摇头,表示这些东西都不在古堡里,它们或许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里,但绝不是古堡。
“啊——”
达芙妮失望地长叹一声,本性暴露无遗,“那古堡里面有什么?”
“没有恐龙,没有妖怪,没有鬼魂,更没有科学怪人——”
卡尔慢条斯理地将达芙妮的猜想一一否决,然后就像揭开中奖号码的最后一个数字一样,达芙妮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答案:
“只有两个骗人的混蛋。”
说完卡尔顿了顿,严谨地补充道,“还有一个被骗的鬼迷心窍的可怜蛋。”
达芙妮失去力气一样倒在桌子上,大叫一声:“不!我不相信!你骗我!快告诉我古堡里有什么!”
卡尔将最后一口面包吃完,最后一口牛奶喝完,擦了擦嘴,轻松地说:“看我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