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问题,都直接而狠、准,每一个都问到了关键。就像看透了世事般。
但6冠廷从不怀疑陶月儿知情,因为按照以往的她的性子,她每日肚子都填不饱,又怎么会知道遥远朝堂里的事情?
想来,她应当日子也过得没那么好,所以才不愿离开琉金坊。这里但凡有点身家的人都离开了,陶月儿三年了都仍然住在这里,可见她也未有宽裕。
那么就好办了。
只要她还穷,只要她还念旧,那么他们之间,就还能继续聊下去。
6冠廷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她:“陶月儿,你近年来,过得还好吗?”
“还好。”
陶月儿笑着点头,催问他:“你又爱上别人了吗?”
6冠廷摇头:“没有。后来,我从未爱上过旁人。”
这个‘后来’自然不是指代陈秋碧死去、抑或是娶妻之后,这个‘后来’在陶月儿的面前,当然指的是陶月儿。
他山珍海味吃够了,见了她这盘乡野小菜,竟也觉得无比可口和美味,想要再尝一口来。
但她不是小女孩了。
她已然在世间最底层摸爬滚打了二十八载,她怎么还会相信他这般言论呢?
陶月儿眼中的笑意消失了。
她给过6冠廷机会了。
她穿着陈秋碧的衣服,他居然没有想起秋碧来,见了她,他却与她诉起旧情来。她不会再手软了。
当晚,6冠廷回去后,便听闻贺瑾雯和小少爷在后院小屋中大哭大闹,这一次,哭声宛若被放大了百倍、千倍,搅扰得整个6府的人都听得到。
只要贺瑾雯放下孩子,那孩子就啼哭不止。可贺瑾雯已经连着十一日没有睡好觉,已是在崩溃的边缘。
“再哭,便掐死,一了百了!”
6冠廷怒气冲冲地冲进了小院,对着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道。
贺瑾雯不敢相信,他竟然因为听到哭闹一晚,便如此大的火气。要知道,她已经连日守了十一日,她心中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可这个当爹的,却是连‘掐死’一类的话都说出口来。
贺瑾雯彻底心寒了。
“和离吧。”
贺瑾雯道:“孩子我会带走,绝不拖累你。”
这怎么可能?
6冠廷的人生里,自己努力的成分有,可岳丈的帮扶也不可或缺。他的人生没有和离。
只有鳏夫。
她贺瑾雯入了6府,生死6府的人,死是6府的鬼。她就算死,也要为6府贡献死后的一生。
“不可能。”
‘啪’地一巴掌过后,贺瑾雯被他煽倒在地。
“你!”
贺瑾雯不敢置信,从来温文尔雅的丈夫,怎么会对她大打出手?
“假如你还有活着离开这里的念头,我的下手只会比这次更狠。”
6冠廷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从6府出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抬着出去。你自己好好想想。”
6冠廷说完,拂袖离去。
而后,贺瑾雯就怎么都睡不着了。睡不着便哄孩子,孩子好说歹说,下半夜没有在哭。而贺瑾雯的内心,却疼得流血。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这是她当初心心念念要嫁的人,她却不再分得清眼前人是人是鬼。她开始怀疑,当年陈秋碧死得蹊跷,而她那一对孩子,亦是如此。
6冠廷真的与他们的死没有干系吗?
那么她呢,在这其中,又扮演的什么角色呢?
贺瑾雯突然觉得全身冷,这间屋子,不再是她的安眠庇护所,而是索命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