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思化看得明白,他能如此不卑不亢地同冥王说话,也是知道神仙非到生死不相两立之境,不能对凡人施以咒术。
他说这话时乖巧得像是不知世事的小公子,被逼无奈只好坦白讲来,低着脸尽显无辜。
谢逢野长睫一压,心说我信你。
明明是觉得有机会可以让冥王帮忙罢了,他才不惯着这换脸色的本事。
“突然这么乖乖坦白,是因为什么?”
谢逢野看着矮自己半头的人,“是因为你家后院?还是因为听见我说他老得要死了。”
俞思化低头不语。
谢逢野笃定地问:“你想救那个妖怪。”
俞思化毫不犹豫地问:“你能救吗?”
谢逢野从旁边树上揪下一大把叶子来嚼,笑了起来:“你求求我?”
俞思化只觉得这辈子所有火气都被这个不着调的冥王给勾了出来,可又不能发作,只好忍耐着亲切地笑:“我求你,只要能帮到他,我怎样都可以。”
“求得好!”
谢逢野满意点头,勾唇道,“但我救不了。”
是夜,淡云盖月,巷砖托雾。
迷蒙中现出几道身影匆匆路过几户亮灯的人家,接着钻进那间没有门头的姻缘铺。
他们穿过门板而入,进屋后才揭下宽大遮脸的帽兜。
带头的正是梁辰,后面跟着那天当着天帝之面说要谋反的尺岩,还有三两鬼众。
他们先行过礼,梁辰才说:“已将银立所在报给不世天还有昆仑虚。”
“嗯。”
谢逢野正靠在桌沿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敲着,回忆道,“当年,蛟龙一族被祸害得流离失所,这银立也是魂魄被打得稀碎,还是昆仑君保下一缕。”
“可我如今看着,即便没了那缕魂,也不至于叫他衰老成这般模样,魂台几乎脆如枯纸。”
梁辰看尊上思考得如此细致,忍不住发问:“尊上是要救他吗?属下可去查……”
“不救,又不熟,青岁倒想救他,谁让他自己躲起来,如今濒死也是自找的。”
谢逢野道,“你该去查别的,如今百安城出了更换命门的魔头,还未得捉住,连银立这般半神之躯的妖怪都被虚耗至此,且事事牵连昆仑君。”
“百安城只怕没有名字那么简单,还能瞒过神官,去查关不世天什么事,又和昆仑君有什么关系。”
“是。”
梁辰领命,而后递来一册簿子,“这是俞府发迹记录,尊上或许想要看看。”
“嗯。”
谢逢野点点头,接过册子却不急着翻看,而是说,“本座今夜便回幽都,只答应青岁留到秋至。”
他话头一顿,翻着白眼不耐烦起来。
接着吩咐梁辰:“反正你回去后给不世天写个告语,记得让他们快些来带走银立,说不好还能有救,不然蛟龙族就绝后了。”
尺岩向来不懂自家尊上这些口是心非,小声嘟囔:“不是说死活都不管吗?”
梁辰先瞥了他一眼,又回头对尊上说:“你先看看这本册子吧,或许看过之后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