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想着,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要亲手做两套,若都是男孩儿或者都是女孩儿,就一人一套,若是一男一女,那正好,每个人都能有双份的爱。”
醉酒状态下的皇后显得有些不羁,喝退了儿子以外的其他人之后,就拉着陆远平开始看她压箱底的宝贝。
“这是你妹妹一岁的生辰礼,我给她做了个小项圈,比着你的大小做的,上面还绘了如意纹样,希望她能事事如意。”
“这是给她三岁的生辰礼,我记得小孩子都很喜欢颜色鲜亮的东西,就给她做了一个小小的梳妆台,女孩子总是爱美的,有这样漂亮的梳妆台她一定很开心。”
“这是……”
……
陆远平还没有从突然得知自己还有个亲妹妹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就被这无处安放的母爱给包围了起来,让他有些窒息。
不是觉得这份母爱窒息,而是母爱无处安放的原因,让他喘不上气来。
酒醒之后的母后还记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陆远平并不能确定,因为那天之后她一直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直到母后临终之前,安排自己的身后事时,才露出了一丝痕迹。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特意提了要把一个箱笼给我,后来我才发现,那是她存着给妹妹的礼物的箱子。”
“里面已经有了十件礼物,没有一年落下的,母后她在害怕,害怕自己去了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人念着她曾经存在过了。”
一口闷掉手里已经变凉的茶水,陆远平泄愤似的叹了口气。
陆执安想起来从前在大树村的时候,家里的房间并不多,堆放杂物的小库房里有一只看上去用料很好的箱子一直被放在最角落的地方。
那时候他还以为是家里什么压箱底的传家宝,但是现在想来,那可能就是他那位姑姑的生辰礼了。
“我后来手里有了一些心腹,就派人去找当年为母后接生的人,不拘是产婆还是太医,就是想要确认当年事情的真相,这才发现当年凤仪宫中的人在十几年的时间里竟然不是暴毙就是失踪。”
“所以,能了解真相的就只剩下了先帝。”
“为求一个真相,我去找他了。”
当时陆远平的处境其实也不算特别好,后宫中受宠的妃嫔皇子一个接一个,他也只是有一个太子的名头而已,好在那个时候孟梓华已经过门,他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家寡人。
“但是,当皇帝什么都不想说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问的出答案呢?”
陆远平脸上的表情平静了下来。
“我问了他不想回答的问题,让他觉得我不受掌控,试图挑战他的权威。所以,在有人说要在你娘怀着你的时候往东宫送美人的时候,我拒绝了。”
“他知道我很在乎梓华,想要以此来表示如果我不听话,他随时可以折腾我们两个。”
“但是凭什么呢?”
“我知道直接问他很可能会招惹到麻烦,但是你娘还是支持我去问一个真相。她那么相信我,代价也不应该由她来抗,不然要我这个夫君干什么吃的?”
“所以,我不干了。”
陆远平咧嘴一笑,“太子之位我还真的不在乎,太子和天子应当庇护天下人,可如果我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护不住的话,还是趁早挂冠离去,换个能做到的人上来。”
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好弟弟竟然敢率兵威逼东宫,差点害了自己也害了妻儿。
陆执安:很难说他这到底是在给我发刀子还是在塞糖,也可能……是沾了糖的一把刀片?
“儿啊,爹跟你说实话,当年离京之前,满京城撒告示的时候,我是真想把你姑姑的事情也加上去啊。”
陆远平砸吧了一下嘴,十分遗憾,“可惜你那个爷爷做事太绝,如果不是母后留下的这十年生辰礼,世上竟然找不到半点她存在过的痕迹。”
“不知其姓名,无处寻坟茔。”
“谁会信呢?”
陆执安的心情格外复杂。
和陆远平不一样,他是真的有妹妹的人,和妹妹真真切切地相处了数年的时间,别看他好像总是喜欢逗小孩儿,不是很正经的模样,实际上对于陆风致的事情格外关心。
不然也不能总是在真的把妹妹给惹毛了之前及时收手【bhi】。
所以,把自己代入到亲爹的角度,得知先帝对自己妹妹做得那么绝情,陆执安心中的怨愤只会比他更甚。
只是听陆远平的描述,陆执安的心中就已经隐约有了祖母的形象,比起那不做人事的祖父,这位格外感性的祖母可太招人待见了。
只可惜所有的所有,如今都只是他们回忆中的人和事了。
小姑姑的事情到如今依旧只有他们三人知道,百年后,又又谁还记得这一段往事呢?
当初皇后生产的时候皇宫戒严,传出的消息又与之前相差甚远,不是没有人起疑心的,只是在先帝的强势镇压下,谁都不敢说些什么,渐渐地人们也就忘了这件事。
就如同先帝也曾经忘记皇后还有个小公主一样。
时间会消弭一切痕迹,不过是多长久的区别罢了。
将堆积在心里的往事倾吐出来,陆远平只觉得一阵轻松。
这些事情他一直都不知道该和谁说,孟梓华虽然是知情人,但她也有她的事情要忙碌,陆远平不想给她平白增添负担。
今日正好话赶话说到这了,陆远平才终于有了倾诉的机会。
当年母后的那一句他妹妹只有巴掌大终究还是成了他心头久久萦绕的一个结,毕竟他从小身体都不错,虽然没有到勇武的地步,但比起足月生产的孩子也没有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