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好不拖沓、行云流水。宋其松觉得好乖,但心里偏又有那么几分希望原也抗拒,希望他扭捏,希望他需要父母、需要哥哥、需要家长一样的人物来辅助他吞下满叠的药片。
但原也并不需要。
相反他还自觉伸手:“冲剂。”
宋其松递给他,又瞧见他直接一口闷下,但面有改色,舌头吐出来一点,脸色也更红,像是对药物的排斥在身体每个细胞中诚实体现。
“给你水。”
宋其松又递过来。
原也吞得很急,末了还呛了好几口,水滴沿着下巴滴答滴,衣领湿了一大块,被单也洇起了几个小圆斑,宋其松反应很快,立马拿来纸巾擦。
原也表情看上去更坏,神色蔫哒哒,睫毛半垂着,自己也扯开几片纸巾胡乱擦脸。
药苦,难吃。
头晕,眼睛也痛。
原也对心情的感知也总是后知后觉,情绪像反酸那样反涌上来,他面无表情,但擦的章法却更加杂乱。
“轻点擦。”
宋其松握住他作乱的手,换上自己来帮他擦净,“生病了确实不舒服,以后就少生病好不好?”
原也艰难开口:“我也不想。”
没有人想要生病,要是知道连续熬大夜改论文后他会生一场病,他想他根本就不会再那么拖延。
宋其松抬起指腹蹭蹭他的脸,告诉他:“我知道的,你也不想的。”
原也在这一瞬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弟弟,分明一直说自己要成为哥哥,说要做到哥哥的义务来照顾松子,但到头来还是这样。
像是一座原本平衡的天秤,他一坐下,天秤另一边的什么爱呀呵护呀又或什么什么宝物便尽数向他袭来。
原也实在不安于成为更重的这端,他想翘起,想平衡,想这样的宝物也流向松子。
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比刚才还酸,原也看向宋其松的眼睛,他不眨眼,不想眼泪又扑簌簌流下。
他再次重复道:“是的,我一点也不想。”
松
原也病了一周,近来才稍稍转好,最近正是流感多发季,听翟一凯跟他说,班上几乎有十多个同学都在陆陆续续请假。
原也担心自己会传染给宋其松,也曾尝试不让他进门,但奈何松子软磨硬泡能力实在太强,站在门外像一树松那样就是不肯走。
要不然就是耍无赖,半晌敲一下门再幽幽说我为了煮了很久的南瓜粥噢。
原也想要心狠,贴在门边闷头闷脑问多久,宋其松说:“有两个太阳一个月亮那么久。”
接着还会继续说,在这个时候就会仗着自己是弟弟,叫他哥哥的频率是两分钟一次,至于为什么是两分钟,因为原也根本坚持不到那么久,哥哥基本刚叫完几秒,他就心理斗争自己说放进来吧。
放进的松子又不是松狮。
于是原也开门,但开门前要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马后炮似的戴好口罩离宋其松三步远。
这一周这样的情况上演太多次,宋其松也乐得配合,他终于算是理解了原也口中常蹦出的所谓情趣,甚至在想雪姨当时在门外叫傅文佩开门时是否在他看来同样是一种另类的趣味。
冰箱是被填满了,原也家里好些未拆封的厨具也在这一周得以使用,宋其松隐秘地兴奋,幸福于原也的小居室里有了更浓厚的生活气息,而这样的气息与他有关。
而原也也意识到了生活的变化,更准确来说是巨变,起初他总有些不适应,也不安,绞尽脑汁想自己能给松子什么,却发现他能给的松子全有,到最后只能像什么被救助的动物——松鼠或者小猫那样,时不时叼来自己喜欢的放在宋其松的手心。
最多的是冰棒。
虽然十一月早已算作秋天,但天气依旧带着些余热,之前原也偶尔取快递路过杂货店的时候就会买冰棒,最好的是旺旺碎冰冰,其次就是雪糕,家里囤的这些最多,以至于宋其松每次来的时候迎接他的除了戴着口罩浑身戒备的原也还有一根魔法棒似的旺旺碎冰冰。
其次就是cd。
原也家里最整洁的地方就是存放dvd和cd的箱子,偶尔他会假装不经意问宋其松是否喜欢某个歌手,只要松子说还不错,第二天他也会收到那个歌手的唱片。
宋其松问过原也为什么会收集那么多cd,原也的回答很简单,明了到松子觉得都可以算作哲理:
“人生需要背景音。”
虽然大多时候他懒得放,虽然他唱歌跑调十分,但看见唱片的时候音乐自流淌心间。
今天原也状态好了许多,也不再戴上口罩,此刻正懒洋洋窝在沙发里跟妈妈视频。
视频另一端女人容貌姣好,看见原也现在模样不自觉皱起眉头:“怎么又瘦了宝宝。”
原也倒不这么觉得,还凑近镜头看了看自己的脸:“没有瘦。”
“妈妈哪里判断错了,脸都薄了一片。”
许文秀实在怜惜,“最近感觉怎么样?还是不舒服吗?”
原也回她:“之前不舒服,但是现在好多了。”
“是时齐这段时间在照顾你吗?病好了后你记得要感谢他喔。”
原也摇了摇头:“不是,是松子。”
许文秀正想问松子是谁是就听见原也接着说:“向时齐的弟弟。”
许文秀失笑:“那弟弟肯定辛苦了,照顾你个小麻烦精。”
话是这么说着,但许文秀知道原也从小就很听话,生病也不胡闹,很多事更不说,后面他们发现情况不对才紧急干预,只是有点太拨乱反正,像从一个极端步入了另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