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之听罢愣了一瞬,佯装着有些失落。“你果真讨厌我。”
这一瞬她才终于听清楚了他究竟在说什么。她忙不迭摇着头:“没有的事,不讨厌你,只不过瞬时未能反应过……”
“不讨厌,便是喜欢了。”
韵文这才瞧见他眼里的那抹狡黠笑意,心里暗骂一声该死,却再说不出任何话来了。那绵长而满带着侵略性的吻再度占据了她的唇舌,心里面所有的思绪与杂念也都被堵回到了心底。
方才他的那句话,是他的定神针,亦是她自己那未敢说出口的心思。
她此刻才终于承认,自己一定是喜欢他的。
双手捧住他的面颊,再一次生生中断了这个吻,她对上他那因着不满足而有些阴沉得吓人的眼,揉了揉他的脸。
“文伯。”
她,喜欢面前这个人儿,喜欢这个与她捆绑了十几载的未婚夫。“我喜欢你。”
车中瞬时的沉默让她面上又烫了起来。她心里打着颤,盯着他衣领上绣着的那朵深红色的买笑花,轻轻地呢喃。“你……可否再说一回喜欢我。我想听。”
籍之于是愣了一瞬,下一刻面上便如春风沐雨。他知道她在瞧自己衣领上的买笑花,于是拉过她的手,让她抚上那朵针线勾出来的花,却并不直接应答她的话。“我还记着那一日在庾府,你自那攀满了买笑花藤的矮垣上翻过来瞧热闹。我听见动静了,也知是你,于是在你急匆着重新翻回到矮垣那一端去时,我便择了朵半开的买笑花丢了下去。”
她的睫毛长而翘,一闪一闪地似在爪挠着他的心。“卿可知其意?”
韵文摇了摇头,也不敢自己妄加揣测。
他替她拢了些鬓角的碎发,一概括到耳后去,指尖慢慢划过耳垂,拭抚着她的眼角。
“卿本佳人,处清冷之巅,着瑰丽怡貌。买笑亦是如此,虽色泽艳丽,然暗藏锐刺而不可亵玩。”
“吾赠卿买笑,不畏锋芒,不畏顿楚,惟愿见花如见人,见人唯见卿。”
他轻咳了一声,正了色。“所以我从不曾是喜欢你。”
“因为我一直爱你。”
指尖依旧勾着她腰间那层布料。他想要再一次将她拉回到自己的怀中,然那腰封原本便是极易容易松落滑下的,他手指堪堪搭在那布料的边缘,便觉着那原先被系紧的料子松松地欲要滑落到他掌心中。
可此刻他不想去管它。如今他只知,那心心念念了七年的心上人儿在自己跟前红了脸,满脸羞涩地望着他,眼眸如水,情丝渐长。
他爱她,而她同时也喜欢着他,这便够了。
韵文耳里灌着他这方严肃又缠绵的情话,心里暖流涌动,不自觉地勾着唇,点头应和着,一低头才发觉自己腰间绑着的腰封已然松垮着坠了下来,连忙笨拙地重新往上提起来,朝着腰后绑结。
籍之将她这幅慌乱的模样全都看在眼里,无奈地笑了笑。“绵绵这是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是正人君子,那些个要留到成亲圆房时候才做的事儿,此刻我是万不敢染指的。”
她听着他这番没有分寸的话,一时气急,围着腰伸在身后的系着结的双手亦是又酸楚又慌乱,反倒是一个结都系不好了。
他见状,扶着她的肩让她将身子转过去,替她打理好了后背的腰封。“以后这些事儿,也便不劳夫人动手了,为夫会替夫人一概打理地清楚而干净。”
韵文此刻耳中再听着“夫人”
这二个字,却是再不觉着羞窘了,心里的蜜意不断蔓延生长,只轻轻道:“允了。”
情意缠绵的空档之际,那牛车外面的卞叔忽而扬了声朝着车里喊着问话。“哥儿,女郎君,前边有家脚店的旗帜,我瞧着天色已经晚了,若不然先歇上一歇?”
籍之低下头,往怀中的人儿面上蒙着的灰土上扫了一眼,笑道:“也是该歇上一晚,明个儿赶路也好更有精力些。”
官道上的脚店客流向来都不小,然而能住得起上房的人家也并不多。卞叔停住了牛车,扶着二人下来踩了实地,便去讨要了两间上房。
对于这样的安排,韵文与籍之二人皆无异议,便各自纷纷踏上二楼的厢房,去将自己的包袱摆放妥当后,欲要下来唤小二打些热汤用以梳洗沐浴。
一楼大厅内多饭客散客,洛阳城又是官城,于是在洛阳城外附近环绕的消息便也有许多,多少世家皇宫辛秘便是自这时候起传到大晋国土的各地。
韵文闲来无事,便趴在二楼的阑干上,竖着耳朵听着下面的谈资。
“……你瞧瞧,你说说,怎得就要嫁个这样的人儿呢?”
“大世家里面的事儿,俺们也只是能听个皮毛,谁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指不定人家就是喜欢这样的,也不好说不是。”
那最先说话的人不赞同地长长噫了一声。“致远将军可是那上头的新贵,出了多少个男娃儿就想要这么个女郎,你说这出身武将家里,性子泼辣就泼辣些吧,如今配了个纨绔,这、这……”
另一人伸了根手指,放在面前噤声嘘着。“小点儿声,听闻是人家女郎亲自去求的婚事,这事儿还被陛下知道了,恐怕那袁家的纨绔啊要被她害得掉一整层皮咯!”
韵文心里一惊。袁家?哪个袁家?
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个袁家吧!
她忙不迭地跑下阶梯,凑到那说着话的二人跟前。“敢问二位,你们方才说的袁家,可是那汝南袁家?”
星河鹊桥(四)
那二人不过是抿了一口茶水的功夫,便瞧见自己身边忽然冒出一个女郎君来,面面相觑着张着嘴,好半晌都吐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