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只是眼神复杂的注视着那个来电,一直到他挂断,也没有接起。
乐俊有些困惑,刚想问,却突然便明白了那个“担心”
究竟是什么,买那栋别墅的时候,jacky跟他提过交房的日期,他说务必要在那个日期前完工,因为那是他们交往一周年的纪念,那个日期多么熟悉,就和阿晶爸爸死亡通知单上的日期一致,这就好像一个魔魇,似乎是阿晶爸爸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女儿最后的忠告。
乐俊想到这里,不禁不寒而栗。
第二天六点,乐俊带着阿晶的表哥表嫂开车准时来到阿晶父母家,阿晶已经起了床,看她脸色,又是一夜难眠。
过了一会儿,殡葬公司的司仪也来了,如同做法一般拿着五谷杂粮洒在床上地上,念念有词的说些让人费解的话,随后吩咐阿晶去把父亲常用的枕头烧掉。
阿晶去烧枕头的功夫,司仪用红绳把阿晶母亲的腿系在凳子上,当地习俗逝者配偶不得参加葬礼,为防逝者带走爱人,这红绳要在火化后才能解开。
阿晶表嫂陪着阿晶母亲在家,剩下阿晶自己抱着父亲遗像,与表哥一起乘乐俊的车前往火葬场。
车子刚拐进火葬场,远远的乐俊就看到了jacky,他一改往日精致光鲜,只穿了件海澜之家黑色西装,半长的卷发被一丝不茍地梳在脑后,难得看他这样朴素,几乎就像个普通的上班族。他的脸大部分被口罩遮去,只留下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看上去也是几天几夜没有睡好。
见到阿晶,jacky急迫地上前把她揽住:“我来了,我来了。”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阿晶却显得有些呆滞,手中的遗像隔在他二人怀抱之间,让她似乎很不自在,她轻轻挣开他的怀抱:
“jacky,你会被人认出来的。”
jacky连忙摇头:“不会嘅,你看,我今天好低调。”
“jacky,待会儿告别仪式,你可不可以不要参加?”
jacky一下子愣住了,他的眼睛不可置信的在她双眼间来回游移,似乎不敢相信她的话,最后似乎打定主意认定她是糊涂了,眼神里几乎带着一点笑意:“为什么?”
“我爸我爸生前生前最不喜欢骚乱的”
阿晶闪避着目光。
连乐俊都觉得阿晶太残忍。
jacky的语气近乎哀求:“不,不会的,我保证,阿晶,让我陪着你吧。”
饶了他吧,阿晶,他四十多岁了,你非要见到这个老男人掉眼泪吗?
但是阿晶还是摇头,那双抱着遗像的手指攥得发白,脸上却没有一丝怜悯。
遗体告别的时候,jacky蹲在灵堂门外,只有乐俊陪在身边,屋里哀声渐起,jacky站起身向里面痴望,乐俊也向里面看去,阿晶背对着他们,短短几日就瘦得不成样子,细瘦的肩膀有些微微晃动,那孤独的模样好像一株风中小草。
仪式结束,所有人鱼贯而出,阿晶看上去还算镇定,留在原地向每位宾客鞠躬致谢。
阿晶最后出来,终于和门口游魂般的jacky四目相对,二人红着眼框,好似都有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
“阿晶,你瘦好多啊”
阿晶撇开脸,她想恳求他别用这种心疼的语气跟她说话,她好不容易才支撑下来,她不想这时候再大哭一场。
幸好一个尴尬的电话打来,原来是殡葬公司把骨灰盒搞错了,正在送新的过来,让阿晶重新准备一张一寸照。
阿晶一听就皱起了眉,尽管司仪左一个抱歉、又一个抱歉,阿晶还是难免心烦,怎么偏这时候搞了岔子。
“你别急,我去取。”
jacky连忙说。
“在我妈家,你还记得路吗?我发定位给你。”
“不用,我记得的。”
jacky跳上一辆出租车,飞驰而去。
北方的葬礼大同小异,过程繁琐,充满玄学。阿晶跟着司仪安排,摔盆喊路,撒纸钱,抱遗像,烧纸念经,捡骨灰,捡到一半,jacky终于即时赶到,把照片放进骨灰盒中。
抱着骨灰盒,又是一路的撒纸钱,直到墓地下葬,再来又是生火烧纸,烧衣物,全部烧完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阿晶脸色蜡黄,显然是有些低血糖了,不顾她的反对,jacky把她的手紧紧圈在手臂里。
又是一阵吹锣打鼓,一行丧车列队前行,载着宾客们向饭店驶去。
与气氛沉重的告别仪式如此不同,丧宴好似一个大型派对,人们很快便忘记了悲伤,酒桌上推杯换盏,嘻嘻哈哈的场景跟平常喜宴几乎没有任何分别,在喜宴上哭,在丧宴上笑,红白喜事在酒桌上并无太大不同。
阿晶吃不下,这种欢乐的氛围让她的胃翻江倒海。
“不知道我妈吃没吃,我打个电话回去。”
她对表哥说道。
“我刚给我媳妇打电话了,她说她已经做上饭了,你早上就没吃,赶紧吃一口吧。”
表哥连忙说道。
阿晶摇摇头,拉着同样没有吃饭,不敢摘口罩的jacky出了门,乐俊一言不发也跟了上去。
“你有没有吃饭?”
jacky摇摇头。
“咱们回家吃吧,我想我妈了。”
阿晶轻声说。
纸扎已经烧掉,可气味还留在乐俊车里,阿晶和jacky坐在后座,他们很久没有说话,乐俊忍不住从后视镜看过去,却见他们都睡着了,互相依靠在对方肩膀上。
回了阿晶父母家,几人简单吃了饭,阿晶母亲并不反感jacky,但此时心情沉重,实在没有寒暄的力气,吃完了饭便回屋收拾阿晶父亲的遗物,阿晶和表嫂也一言不发的跟去折衣服,陪着林母说说话、掉掉泪,两个大男人只好坐在客厅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