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时看着他最后憋出来一句:“我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有个事情想问你。”
“你说。”
冷时终于提问:“如果你是庄子衿会放弃家主的位置,和我走吗?”
庄卿直视着她的异瞳没有回答。
窗外烈风已起,竹叶被吹得沙沙作响,雪落无声,凛冬已至。
冷时抱着一本书进到舍院内时,看到曲鸢和一位身着肉杏色衣裙的女子在门口的梧桐树下起了争执。走近听到那个肉杏色衣裙的姑娘冷笑一声:“你们曲家嘴上说着悬壶济世,不过是表面功夫,谁知道你们家背地里干了什么勾当,你当时倒是没个踪影,谁知道你做了什么。”
这可真是稀奇,居然有人敢招惹曲鸢。曲鸢不卑不亢地回应:“口说无凭,你还是拿出证据来。”
“若是拿出证据来,恐怕你家江左医类的地位就保不住了。”
她恰好看到冷时走过来,“冷时啊,一个宿舍出不了两种人,你们沈家干的勾当敢拿出来让大家瞧瞧吗?”
冷时感觉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拉入了其中:“你是谁?听不懂你说的什么。”
“我叫苏涤,我们苏氏可看不惯你们这些满口为了江左的伪君子。”
苏涤看夜色也不早了,于是转身就走,“等着吧,天道好轮回。”
“你终于外出回来了。发生了什么?居然招惹她找上门来。”
冷时和曲鸢一起进屋,曲鸢脸色凝重地讲了这次采药的经历。
原来,曲鸢和苏涤等人组成一个采药小组。其中一味药只有风雩阁附近才有,几人和老师请示后,出发前往风雩阁附近。风雩阁在江左之北,路途遥远。几人在山上意外碰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女子一直求她们救助。这几个学生都是未来的医者,自然是医者仁心,可是风雩阁却要求她们将女子交给风雩阁下设的部门。此时苏涤不在,曲鸢只好听从风雩阁的要求。苏涤回来后大发雷霆,认为风雩阁根本无法好好救治这个女子,曲鸢是想耍官威,二人因此发生了争执。
冷时补充说:“苏氏我确实听说过,和你们家似乎是竞争关系?苏涤的名字我也听过,他们说她像是被家里惯坏了的骄纵小姐。我之前也听你说,你们之间有龃龉。”
曲鸢无奈地点上蜡烛:“是,所以她一路上想要抢得风头,可是我才是组长。风雩阁为我记上一功,她的功不及我,自然不满。没关系,她每日同我都这样。”
冷时将自己的课本一一拿出来放在书桌上。曲鸢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有点红,于是问道:“你怎么把书拿回来了?”
“以后不会去万卷楼了。”
“怎么,你们又吵架了?”
冷时长叹一声:“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招惹的是庄子衿,你会怎么办?”
曲鸢开玩笑说:“那我大概还是很高兴,说不定我就是下一个家主夫人呢。庄子衿江左公子典范,除了脾气难伺候一点,还有什么不好?”
冷时看着计划本上的“卿卿”
两个字苦涩地问:“你见过他吗?”
“见过一两次,是我们医类同书类一起修课见过,确实是俊雅风流、看杀卫玠。怎么,你们因为庄子衿吵架了?”
冷时没说话,将计划本在手上翻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大多数两个人的对话。
曲鸢看她这样苦恼,只得开导说:“别生气,两个人就是要相互包容,来,喝点水消消气。”
冷时一口饮尽杯中水,仿佛恢复了一点勇气:“虽然这个事情很离奇,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我以为我招惹的是别人,我还在他面前说了不是庄子衿的坏话,结果今天我才知道他就是庄子衿。”
“什么?”
曲鸢也被震撼了,“谁?和你一起中元出游的那位?”
冷时掩面长叹:“对。我似乎招惹成功了。”
“这也是好事啊,两情相悦,有何不可?”
曲鸢疑惑不解。
“不,就算是两情相悦,我们不会定情的,也不会定亲的。”
冷时的手遮住了她的表情,“
我是很早就决定了不会留在这里的,但是他却会留下来承担家族重任。你看,我们像两个相对的星宿,遥遥相望,永远不会相交。”
冷时回忆起在万卷楼时庄卿的回答:“如果我是庄子衿我一定会留下了承担所有的重任,家里不能没有人来管理书院。双亲年纪渐长,重担自然应该交给我。”
冷时问他:“那假如我学成之后不想留在江左,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了是吗?”
庄卿轻声问:“如果你不想留在沈家,也可以来我这里。”
冷时那一刻觉得很悲伤,世间两情相悦者却不能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少年意气让她无法长远思考:“我觉得我们不会再有将来的。我先回去了,后面我应该不会来了。”
庄卿愣住问:“怎么了?”
“你果然不会走。”
冷时气愤地把书迭在一起,“卿老师,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庄子衿?”
庄卿按住她的手:“这件事我没有说清楚是我过错在先,但是有些事情你还是多想一想。”
冷时越想越把手抽出来,用庄卿从未听过的冷漠的语气说:“既然知道我不事王侯,还要一直欺骗我来招惹你,庄卿,这个事情是不是很有意思?这就是你的君子之道?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交错,偏要我留在这里。这段时间承蒙关照,我不会再来招惹你了。”
庄卿帮她把书抱起来说:“我知道你气恼,但是请相信我同你的所有承诺都发自肺腑。走吧,我帮你把书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