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先让在下诊断桑苎翁一二?”
开口的是一个身着藕色的曲氏女医官。
“不用诊断了,已经断气了。”
冷时很是冷静地回应了她,“我只承认一件事,人不是我杀的,和我们俩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阁楼上层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有鬼。某位带路的史官兴高采烈地带我们进来,现在却说我们是硬闯,你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冷按察,放下刀剑,一切都好商量。”
“确实好商量,你们都弯弓上弦了,能不好商量吗?”
冷时朝玄鹤军的身后抬了抬下巴,“不错,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激箭流星远。我再说最后一遍,你们放我离开。”
最后一排的弓箭手并没有射出箭,冷时站的位置实在是过于巧妙,唯一的办法就是射穿庄卿。人质的身份非同小可,队长挥手示意弓箭手暂时放下箭。
“冷按察,我们放你离开可以,还请不要伤害人质。”
紧接着,这位玄鹤队长非常配合地让冷时畅通无阻地走到了下层的楼梯口。
冷时转过身背对着阁楼大门,正在思考如何脱身。大门肯定是不能走了,还有渊薮在那里堵着,这一队玄鹤军人并不少,至少有十人。如果带着庄卿翻墙,那也不能是现在这种众目睽睽的情况,毕竟这群人里还有好几个史官。
正内心焦灼时。那位玄鹤队长突然向她撩起了自己的衣衫——黑色的衣袍下居然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黄莺!他背对着玄鹤军,向冷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突然飞快地从衣兜里丢出一个瓷瓶打碎在地上,阁楼下层空间密闭,随即腾升起一股白色的浓雾。
这个打碎瓷瓶的操作可太熟悉了,有了上一次在药铺的惨痛经历,冷时和庄卿飞快地捂住口鼻,飞快地往门外退出去。浓雾里只听得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叫喊声。
“快走!”
玄鹤军的那个“队长”
拉着冷时和庄卿飞快地奔向一条小路,尽头是一堵明显被人清理过的矮墙。三人忙不跌地翻墙而过,墙外竟然停着一匹马车,车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戴着斗笠的老翁。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老翁对他们点了点头,拉开车帘示意几人上车。
只听得这二人对了各自的暗号,“队长”
连忙把冷时和庄卿往上面一推:“快上去,估计一会就会追过来。”
“等等,你到底是谁?贼人的车我可不敢乱上。”
冷时一手扶在车辕上,并没有完全动作。
“真是死到临头磨磨唧唧,我要是贼人你就不上了?”
这个玄鹤军“队长”
拉下她的面具,赫然是三水!
在一番兵荒马乱之后,白鹤亲自来到鹿梦馆阁楼处理这件“冷时勾结玄鹤军逃之夭夭”
的事情。那个真正的玄鹤军队长也在附近的一座民房里被找到,经过诊断是被人下药迷晕。这种药曲氏的医师一时也没有辨别出其配方,揣测是新罗一带的药材,暂时先送到妙手堂交由曲鸢处理。
跟随玄鹤的医师仔细诊断了文鹄的尸体,最后起身得出结论:“已经没气了,凶手下手比较狠,致命伤应该是脖颈处。”
“这可怎么办啊?我眼睁睁看着凶手进去的。如今我们主事呜呼哀哉,断气身亡。可惜一个留名青史的史官!诸位定要还我们大人一个公道!”
圆脸史官带头解下身上的玉石,向文鹄的尸体方向跪了三拜。鹿梦馆几乎所有的主事史官都在这间小屋里集齐,他们也纷纷解下玉佩,为逝去的文鹄行礼。
“史官放心!这件事情若是真的,我们必然不会放凶手逃之夭夭!凶手总要火速捉拿,若不火速捉拿,必然难平众怒,我们玄鹤军担待不住。”
白鹤长向痛不欲生的史官们如此保证,并且行了一个玄鹤军礼。
“这个现场有人动过吗?”
玄鹤军纷纷摇头,白鹤这才舒了一口气。没有动过那就还能挖掘出别的因素。
“还请诸位先生暂时退避,我们将封锁现场,进行仔细地勘察,寻找凶手的痕迹。”
白鹤一脸严肃地对各位主事史官说道。
话音未落,圆脸史官就站出来问道:“那请问我们文先生何时能入灵柩早日安眠?我们何时才能迎新的主事进驻上层阁楼?”
“恐怕至少需要六七日,毕竟现场的勘察需要反复。”
白鹤给出了一个保守的答案。
“这怎么行!我们这的规矩是必须马上上任新的鹿梦馆主事史官!江左鹿梦馆可不能一日无主事史官!”
“可以迎新主事,还请换一个地方办公。人命当前,我们都希望文先生这桩案件能早日破获。”
“祖宗之法不可变!我们江左鹿梦馆三百年来没有让主事换过地方!这怎么行?”
圆脸史官吵吵囔囔着,也煽动着其他的史官一起反对白鹤的决定。
一时间整个小屋里七嘴八舌,人声鼎沸。君子眼急,也会动手。史官们拿起身上的配饰丢在玄鹤军身上,表示辞官不再为江左编写历史,并且会带走现有的鹿梦馆的别的史官。
文人有自己的信仰,有时候笔尖子也能杀死人。圆脸史官在掩面哭泣,长长的袖袍下却是无声的笑容。
白鹤示意玄鹤军不要还手,她的目光却被倒在一边的兰草盆给吸引了——这个角度的花盆很像是翻窗户出去的样子,甚至窗台上有三枚脚印。真奇怪,可是玄鹤军所言,冷时和庄卿并没有翻窗子出去,离窗子的距离有些远。窗台上也有脚印,明显是两个人的样子。
两个人已经翻出了窗台,为什么还是选择留在屋子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