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似乎是夸奖,但怎么听着也怪怪的。
乌汗台眯了眯眼,海拉苏捏一把他的手腕,他便低下头来,向阿斯尔臣服道:“愿为可汗驱策。”
除了最后的小插曲,这趟海边之旅整体都很愉快顺利,翌日谢晏出发离开达拉赫勒时,还收到海拉苏送来赔罪的礼物。
那是一枚浅金色的珍珠,差不多有鸽子蛋大小,表面圆润富有光泽,没有丝毫瑕疵,是天然珍珠中少见的珍品。
海拉苏说这原是要献给神明的祭品,而谢晏是天神在人间的使者,他便将此珠献给神使大人,愿神使可敦垂爱赫勒,助可汗早日完成大业。
谢晏本来对珠宝没什么兴趣,但看到那珍珠漂亮的颜色,像极了阿斯尔的眼眸,想着可以镶嵌在对方的刀鞘上做装饰,便也欣然收下了。
因没从达拉赫勒带多少“特产”
走,回程轻装简从,有了来时走过的路径,行进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谢晏还是坐不住没有减震结构的马车,自己骑马久了也嫌累,没赶几天路就把阵地换到了阿斯尔的马上,两个人又同乘一骑,他困了便直接靠在阿斯尔怀里打盹。
苏布达的脚程快且稳,阿斯尔的胸膛也宽厚结实,谢晏歪着脑袋睡得正香,忽听一声羽箭破空的声响,马背猛地一记颠簸,白马儿嘶鸣着被主人勒住步伐,随行的马队亦跟着减速停下。
谢晏不明所以地睁开眼,拥着他的阿斯尔本能地将他的脑袋又按回自己怀里,一手握住刀柄,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
——有伏兵!
遭遇伏击
阿斯尔此行所带的人马虽不多,却也是一支完整的骑兵小队,机动性极强。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骑迅速拉开阵型,前锋、中军与后卫秩序井然,左右两翼还有掩阵,将首领与可敦牢牢护在正中。
第一支试探性的冷箭后,紧跟着是更密集的箭雨。
伴着奇异的呼哨声,敌人的骑兵自左右两侧冲锋而来,马蹄滚滚如雷声轰鸣,声势浩大。
这是谢晏穿越以来第一次正面碰上遭遇战,阿斯尔的亲卫训练有素,第一时间搭箭上弦朝那箭矢来处反击,并未被这一波冲击扰乱阵容,两队人马很快短兵相接。
俗话说射人先射马,但实际的战场上,弓箭手的目标却往往是马背上的人,因为战马不易一击杀死,即便射死了马,骑兵也可转为步兵,只有先射人才能让敌方快速减员,失去骑手控制的战马还能扰乱战场秩序,战后亦是重要的战利品。
阿斯尔一手还护着谢晏,不便挽弓,只单手用刀飞快斩落流矢。
两方骑兵远距离时用弓箭交锋,冲撞之后近身便换成弯刀,刀刃与兵甲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喊杀声与马嘶声交织在一起,马蹄踏起尘土,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
那伏击他们的敌人黑衣黑甲,盔甲制式有些陌生的古怪,人数目测在他们的两倍以上。
谢晏心跳得极快,虽忍不住紧张却也并不慌乱,只怕自己会拖阿斯尔的后腿,也从腰侧取下在乌兰赫勒时做的手弩,一手抓紧缰绳,另一只手扣上弩箭的扳机。
他先前只用这弩打过兔子,用来射人还是头一回,但情势已容不得他犹豫,阿斯尔每每将敌人斩落马下,或是与人正面交手,谢晏便趁机补上一箭。
这手弩体积虽小,射出的箭矢力道却不小,这样近的距离下若能射中,足以贯穿铁甲。
苏布达不愧是万中无一的神骏,与阿斯尔配合极其默契,载着两个人也依旧灵活地辗转腾挪。
阿斯尔本就神勇,加上谢晏的补刀,很快便于军阵中撕开一道裂隙。
坦格里赫勒的骑兵皆着银甲,与那黑甲的敌军泾渭分明,只见黑衣人中有一个最为凶悍的,接连冲破护卫的防守,直奔阿斯尔与谢晏而来。
那人身着重甲,以盔甲覆面,只露出一双墨绿色的眼睛,但仅凭这双眼睛,也足够阿斯尔辨认出他的身份。
——伊勒德!
阿斯尔目光沉沉,却因还带着谢晏而不敢恋战,花纹钢刀与银白长刃连连撞击,几度挡回伊勒德的攻势,周旋几个来回后便策马往阵中回撤。
谢晏也看出了阿斯尔的意图,心知这人大抵是对面的领头人,不好对付,努力稳住身形不让自己扰乱阿斯尔的节奏。
只在最后与那黑衣人错身而过时抓住机会,抬手将最后一支弩箭“咻”
的射了出去,竟是从未有过的好准头,正射中那人的左肩后侧。
带有放血槽的三棱箭头穿透了甲胄,刺进伊勒德的后背,剧痛裹挟着鲜血涌出席卷而来,他几乎一瞬间感到肩膀发麻,差点将武器脱手。
他也不再纠缠,立即打马回身,在下属的掩护中回到后方,两军逐渐再次拉开距离。
看到两边分散开后,谢晏伸手摸出怀里的火折子。
这火折子是用松香、硫磺、硝石和易燃的木屑、火绒等制成的,利用复燃原理,打开小木筒的盖子让内里接触氧气,吹一吹就能起火,比火镰方便得多。
谢晏一边吹起火苗,一边唤道:“阿斯尔!”
他还未说完,阿斯尔看见他手里的火折子便已反应过来,飞快从身后马鞍上挂着的牛皮袋子里掏出做成球形的“天雷”
。
谢晏将那土炸弹的引线点燃,阿斯尔再用力将它往黑甲骑兵堆里一抛。
一面打着手势,指挥骑兵继续后撤,一面就听那雷声在敌人的阵营中炸响。
离得太近未及躲闪的黑甲兵在爆炸中血肉横飞,战马受惊纷纷发出凄厉的嘶鸣,从未见过这种异象的哈日赫勒骑兵霎时乱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