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弟,你可算是来了。”
大皇子温润开口。
殷无秽不解大皇子其意,他疑惑的视线看向对方,大皇子顺势为他解惑,“是这样,七弟。”
“太子的案子传回宫中,内阁和刑部、吏部已经彻夜不眠地将案件结果规整好。七弟回来的晚,还不知道这件事,皇兄派人通知你一声,毕竟这趟浙州之行你也在场,事情要有始有终。”
“至于案件结果,按大周律规定,要交一份给司礼监备份,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和东厂督主一同出过两次宫办事,是最合适的人选,七弟意下如何?”
随着大皇子音落,殷无秽也了然了他的意思。
东厂坏了他的好事,他亲自斩断羽翼自保,自是要将最终的结果再呈交给东厂观阅。此举既是试探,也有隐含警告之意,若是东厂再不识抬举,他也不会客气。
而为什么选择自己,恐怕也有探究的意思。
他和容诀的关系虽不为人知,但两次共事,难免教人注意。
殷无秽心提了起来,接下任务。
大皇子见他上道,自己不必再费口舌,也颇为满意。除了殷无秽猜测的用意,他还有另一层考虑。
大皇子是知道五皇子和殷无秽交情不错的,连五皇子都拉拢的人,他怎能放过,哪怕殷无秽并无作用,给昭王添点堵也是好的。
再有,殷无秽出宫两次,事情都办的不错。这位七弟虽然只是边缘人物,却是能接触到大事的边缘人物,这样的角色在关键时刻保不齐会有大用,是可以结交的人,他也不必担心殷无秽和他争位。
实乃最佳的人选。
如果这次殷无秽将事情办好了,他也不介意照拂照拂这个七弟,聊表兄长的关爱之情。这样一想,大皇子对待殷无秽的态度不由更加温和了。
不论他说什么,殷无秽都照接不误。只除了他和容诀之间的事宜,少年绝口不提,大皇子撬不出来一个字。
大皇子将事情交代完,也无甚好说的,早早离开了刑部衙署。
殷无秽眼睛一眯,看了他的背影片刻,旋即收回目光,和吏部刑部两部尚书确认好案件结果,稍后他会带着卷宗去司礼监。
殷无秽咂摸出了大皇子的意思,他既是试探自己,也必会给他点甜头,譬如手中这份足以向司礼监投诚的结果。
殷无秽拿着卷宗,意味不明哂笑一声。
旋即如大皇子的意前往司礼监。
他并未直接去见容诀,大皇子既存了试探的意思,他二人见面难免暴露出什么,稳妥为上,容诀的身份正好给他挡一挡。
他进入司礼监,将案卷交给了值班太监。这样大的案子,没人敢含糊,有了中间人的阻挡,既完成任务又和容诀保持了安全的距离,一举两得。
而落在容诀眼里,却是殷无秽来了司礼监却回避见他,手中朱砂笔尖一顿。
须臾,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湮灭在空气中。
下晌,容诀早早地处理了重要政务,将其余事务往后推挪,在距离下值还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候离开了司礼监,这是以往从没发生过的事情。
司礼监轮值的小太监们虎躯一震,忙不迭把今日呈交给容诀的政务奏疏又暗暗审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缺漏,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揣测督主这是怎么了。
容诀下值后没有去别处,正是宣政殿,这个时候,殷无秽应当还在审阅奏疏。
容诀抬手阻止下人行礼的动作,从侧殿静悄悄走了进去。
他就是心血来潮过来看少年一眼,看他是不是还在生闷气,要是真把人给气毛了,最后哄人的还是他。容诀可不想自找麻烦,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而绝非心软。
殷无秽此时在心里思忖大皇子的事情,他将案件结果交由别人送到容诀手上的事情大皇子果然知道。
如此,最后一层怀疑也摒除了,他的处境暂时安全。
听宣政殿的下人说,五皇子已有许多日没过来这里了,关于五皇子最近和京官的来往,以及大皇子生了好大一通气的事情殷无秽也有所耳闻,这两人如今彻底撕破脸面,宫里也再不得安宁。
殷无秽同样如履薄冰。
这宫里,是彻底乱了。
少年眉宇间满是忧愁,分明这样轻的年纪,面沉如水的仿佛肃然老头之态。
容诀饶有兴致地瞧了一会,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现身径直走过去,清越莞尔的声音自殷无秽身后响起,“殿下再板着张脸,都不好看了。”
少年闻言不可置信回首,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朝思暮想的那张笑魇。
少年心脏不受控制地突突狂跳了两下,然而面上却仍自岿然不动,“督主怎地来了?”
容诀走到他面前微微俯下身,伸手扯了扯殷无秽两边脸颊,直到将他唇角提上去为止,“咱家再不来,殿下都要变成乏味无趣的小老头了,殿下说,是也不是?”
殷无秽被他说地羞赧,险些没绷住脸色,“什么小老头?”
他说话时眉心又蹙了起来,被容诀用指腹捻开。
“殿下自己说呢?”
容诀低下身,和殷无秽的视线平齐,莞尔道:“天大的事情都有位高权重的人在前面顶着,轮不着殿下忧心。咱家说过了,殿下什么事都可以和咱家倾诉,为什么不听话?”
“阿诀,我——”
容诀一主动,殷无秽顷刻间土崩瓦解,所有情绪如同冲开了闸的洪流一般汹涌泄出。他神色都变了,眼睛乌润幽邃,仿佛覆了一层水光。
容诀心下一叹,可算是把人哄好了。他正要把人揽入怀中,好生安慰一番,再好好地疏解开少年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