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以他们两只鸟的速度不会躲不过这塑料玩具射出来的塑料子弹,但糟糕就糟糕在当他们发现的时候,那颗子弹已经发射出来了。
还是那熊孩子大喊的一声“看招”
,才让两只鸟意识到这件事。
安澄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一种怪异的、莫名的、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指引驱使着他往朱云深的方向飞,甚至让他催生出了比方才逃命时还要快的速度,然后像所有黄金八点档烂俗的感情剧一样,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朱云深的前面。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当时不知道、事后也说不出来。
只是隐隐有道声音告诉他:不要让朱云深受伤、不要让他受伤。
好似看到朱云深受伤,会比他自己受到伤害还要让鸟无法容忍。
“砰——”
随着一声闷响,明黄色的圆形塑料子弹正中安澄的身体,却又在接触的一瞬间炸裂成了碎块,冲击力和炸裂的二次伤害让被打击到的地方产生剧痛,而后以此为圆心,疼痛向身体的其他部分蔓延开来。
“咕咕咕——”
安澄痛呼一声,翅膀抽搐了几下,脑袋因为疼痛变得有些不清醒,整个身体也开始往下坠。
痛,真痛啊。
“安澄!”
目睹了整个过程朱云深不可自抑地产生了惊慌,随后赶忙扇动翅膀偏转方向朝不停下坠的珠颈斑鸠而去,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才将那即将落在地上的安澄给捞了起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朱云深一边紧张地询问一边带着安澄闪躲,因为那熊孩子并不会因为击中了而放弃继续攻击,“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安澄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朱云深在问自己,他心中想要回答,可那熊孩子持续不断地尖叫欢呼声让他耳鸣。
“好诶好诶,打中了那只咕咕鸟,快去帮我捡回来,快点!!!”
“我就知道我是最厉害的,啊哈哈哈——”
高分贝的刺耳叫声让他越发感受到痛苦,甚至产生了呕吐感。
为什么会这样?他还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他是不是要死了?
哪里的玩具厂商?做的玩具竟然这么消音、这么高速、这么大杀伤力,投诉,必须去投诉!
安澄脑中混混乱乱地想了很多,可就是没有力气张喙回答朱云深的问题,而且整个身体都软趴趴的,时不时还会因为疼痛抽搐痉挛一下,俨然像一只将死的鸟。
“该死的……”
朱云深压着声音低骂了一句,但其中包含的怒火、恨意与悲痛却掩盖不住,若是细听,还能找出几分颤抖。“他们怎么敢的……”
受伤的珠颈斑鸠暂时没能解析出这话里面的其他情绪,但他却感受到了捞着自己的爪子在微微颤抖,可即使如此,他也还是被红隼稳稳地带在空中。
“安澄,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你再坚持一下。”
朱云深这时罕见的话多起来,滔滔不绝却又笃定地说:“我知道你现在能够听见我说的话,不要睡过去,这里是人类聚集地,我很快就会找到人类救你的。
“玩具子弹的杀伤力不大,我知道你只是飞累了,没有别的大事,但我现在也允许你先休息一会。
“我们还没有飞到北方繁衍地,你答应我的事情也还没做到,你不是一直自诩是一只团结诚信友爱的鸟吗?难道你打算不履行承诺了?”
这些话安澄都听见了。
可恶的臭隼,斑鸠就知道冷酷无情、毫无鸟性的隼会趁他无法反驳的时候抹黑他。
他安澄怎么可能会做一只背信弃义、言而无信的鸟?
想他做人几十年,三好学生、五好青年的奖状都不知道拿过多少,校级表彰、省级表彰都不知道有过多少,谁看了不夸他一声好好先生?也就只有朱云深这只臭隼毫无眼光了。
现在说不出话来反驳,但为了防止自己再不给出回应这隼就会持续性地抹黑他,安澄就还是强撑着身体,消耗着身上最后一点力气,用自己圆乎乎的小脑袋蹭了蹭隼柔软温热的腹部。
用行动来告诉隼:我听着呢,你别想偷偷骂我。
感受到珠颈斑鸠这个动作的红隼一顿,被触碰到的地方开始发热发烫,心中也突然生出了一股无比浓稠的酸涩。
这样的情绪让他恍惚之间开始思考,思考一只笨的不行的珠颈斑鸠愿意舍下自己的安危给他挡子弹是为什么?思考这只笨鸟在疼痛难忍几欲昏厥的时候还会下意识眷恋地凑向他的身体在想什么?思考安澄已经爱他爱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到底还有没有继续拒绝的必要?
鸟生短暂,大多数的鸟都不会耗费时间去思考爱与不爱;而生命可贵,绝大多数的动物也不会舍己为他。
所以安澄已经是这个世界上难得中的难得。
这样难得的鸟和这样难得的爱,他还要那么残忍地推开吗?
然后朱云深又问自己,问自己真的讨厌安澄吗?问自己真的很排斥这样的喜欢吗?问自己真的无法接受吗?
接连三问,他给出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他不讨厌、不排斥、不是无法接受。
于是这一秒,就在朱云深彻底想清楚的这一秒,他郑重且快速地做了一个决定。
“安澄。”
他张喙叫了一声,一字一句且缓慢地说:“以后你再也不用试探和担心了,你想的事情我答应你,你不会再是一只鸟了。”
可能是一直处于飞行当中,安澄的耳鸣竟然越发严重,脑袋也越来越晕,几乎要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可他记着朱云深说的不要睡,一直强撑着自己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