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卢橘叶子混着西瓜囊切成丝,加水煮上若能有个把青梅混着便更清甜些,日头正热时喝上一碗最解暑,只吃了酒后不能再饮,夏日烈酒虽一时畅快多饮最伤身,大人虽值盛年却也需保重身子,否则落下病根总是于后路无益。”
“你这小子,倒是真不怕得罪人。”
开封府,地牢内
饶有兴致盯着关了两日明显狼狈却依旧平静的小子,王鼎的面色也颇是玩味,“府中厨娘年老体衰,柳厨若愿意,不若出了这污糟地儿,让本大人和一众小的也享受几日?”
瞧着面上终于有波动的柳程,王鼎低笑,右手臂一晃,原本守候在外的下臣已是拿着干净的衣物进来,柳程只怔愣一瞬便是默默换上,一路跟随王鼎出了昏暗的牢房,刺眼的光亮照在脸上,明明日头正盛留程却只觉得舒心。
早有属下瞧见王鼎和流程在一处,虽眼中难掩疑虑,可到底是训练有素皆是不言语默默让出一条道,一路被引着行至后厨,临近午饭时分,只一老媪忙碌的后厨颇有几分手忙脚乱,眼见着王鼎引人过来,早是被烟熏黑脸的老媪目光落到颇有几分灰头土脸的少年脸上不免也是嫌弃,“这便是是那任楼处被抓来的孙二娘的徒弟?不是说那死了的乐人是吃了”
“媪母!”
“老妇这奶儿子自幼便聪明,想来你这小子是有冤屈,罢了,既是来帮忙的老妇也不客气,今日这午饭,便都交与你罢。”
卸了全身包裹的罩衫引柳程入里逐一瞧着一众食材,看着面色丝毫未改的小子,周媪的笑容也越发玩味,“开封府上下总也见惯几分市面,柳厨若让人小瞧了去,堕了孙二娘脸面事小,任店处的脸面想要捡回来,怕是难了。”
“小孩子家家受了这几日苦,你这老妇不帮忙拦着些你那奶儿子,倒是跟着一道折腾人,真打算将老娘的指望都绝了不成!”
“真绝了你这指望,与我这老东西日日在一处难道不好?”
深夜,开封府,后院,某居处内,
眼见着面前的孙二娘作势也是一巴掌要烩过来,不请自来的周媪也是笑着拉住她的手,“知道你这小徒弟金贵,开封府后厨虽不得出,这处可比牢里松快,我这奶儿子也是有眼色的主,若不然这开封府尹的位置他也坐不得。”
“…京城不比地方,便是闲杂人,也得时时小心。”
“老娘一家子在黄河决堤时都死绝了,要不是当年的奶儿子有几分良心将我接来养老,你我今日还能相见?”
眼见着孙二娘面露不忍,周媪的笑容却是丝毫未改“老天爷对我不薄,本是家生奴才却因为主家恩典放了出门,临了了日碰上天灾人祸还被奶儿子惦记要接回来养老。如今我可是开封府中人人尊重的周媪,日子过得比你这当日从王府出来还要在外头讨生活的老东西好多了。不过说到底也是你这老妇脾气不同旁人,有当初王府的情分在,你便是想寻个地儿只要养老官家也”
“程哥儿在开封府处,还望你多照应。”
作势起身要走,孙二娘明显是不想多提,倒是周媪也是起身拦在人跟前,“好好好,是我这老姐姐戳你心窝子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人来都来了,真不想见你那徒儿一面?”
“开封府至关紧要,历来除亲王监管便是官家心腹才能做镇,大人从地方调任京官便至于此,一举一动皆是惊心,阿桑,你我姐妹一场,如今为我做到如是已足够。”
“……”
“任店处后厨多年都以孙娘子为尊,她自然非只是手艺了得。”
缓缓从暗处而出的王鼎面上全是笃定,自己奶大的儿子周媪如何瞧不出眼下他尽是恼怒,想起宫中那位贵妃娘娘自大人归京便隔三岔五差人来传话,便是她只是个奶母也受了不少“训诫”
,“同宗族姐,贵妃于大人总是”
“郓王殿下至今都看不清形势,贵妃娘娘功不可没。官家何许人物,当日能从先皇诸子中被大娘娘选中,这数年来荒诞无数却还稳坐高堂,如何会是轻易就被妇人三言两语迷惑之辈?天下苦官家文成太过不修武徳甚久,如何会再想要一个与官家一般无二的储君,郓王殿下自作聪明,前番失了与那北地金人合议的荣耀连带着将广平郡王都记恨上了,这等草包还想肖想东宫,便是儿子都看不过去更遑论旁人。如今贵妃娘娘又往任店处塞这么个乐人闹出人命惹得整个东京城都议论纷纷,今儿个城中南瓦处就看热闹不嫌事大来了出好戏惹得全城好事的都去瞧,媪母且看着吧,这桩闹剧,后宫前朝,可有的是热闹。”
“你这孩子也开始说囫囵!贵妃娘娘若果真失势,你这开封府尹的位置”
“天子脚下人人都道尊贵,却不知晓步步惊心远胜旁处,儿子在外野惯了,东京城不过也是暂居之处,日后,定也是要走。”
对上周媪难掩错愕的脸,王鼎也是低笑出声,“媪母莫忧,今次任店处儿子既是给了好,日后与阿母一处养老,无论为谁都不会退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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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后院,原本郁郁葱葱的小菜园中轻易就能看出多了个小土堆,一身泥不溜秋继续将手中的泥巴不住抹上去的小子明显还想将这土堆继续堆高,配上脚边多出来的空挡明眼人都瞧得出是要修个土灶。
东京寸土寸金之处,还是在开封府这等官衙地,抛开王鼎这心思九转十八弯的现任主子不提,孙二娘这老货收的徒弟,胆子倒是真大。
一身便衣乔装而至的赵楷冷眼瞧着柳程手中动作一刻都不停歇,面色也是越发难看。
东京数得上名号的酒楼大掌柜个个都会调教人,“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的本事是首要,更何况自他出现在这后院,隐匿在暗处的开封府诸人早是默默围在他身后,可这小子却丝毫未有停下明摆着是故意。一介小民,竟也敢不将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真以为他赵楷不敢对他下手不是?
“恃才傲物之辈总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便如殿下才冠诸人,天下士人都不能及,于官家和诸皇子看来,也是这般模样。”
“大人将本王与一小民相提并论,果真不怕本王治你大不敬?”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官家要微臣将王爷的罪责摘干净,微臣这数日,心中一直难安。”
王鼎话里有话,赵楷藏匿于袖口中的手已然捏紧,正值剑拔弩张之际耳边轻飘飘一声也是将思绪尽数打断,“叫花子鸡已能食,请大人和王爷移步。”
柳程躬身行了礼,与王鼎交换个眼神便主动让出一条道的架势赵楷如何瞧不出这二人是一早商议好。思及今日在宫中母妃咬牙切齿满面可憎几乎是要将身侧之人生吞活剥了的架势,赵楷的面色也越发难看,“王大人今日故意引本王到开封府,便是为了这粗俗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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