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十几岁的时候不一样了,知道该将重心放到自己身上,爱人的前提是爱自己,苏淘淘终于领悟这一真谛。
一切都在向着理想的方向进行,无风无雨,生活匀速稳定,眼下唯一要攻克的,可能也只有赵文晓这座大山。
一想到赵文晓,苏淘淘就觉得头疼。她从一个精力旺盛的中年妇女,逐渐成为一个精力旺盛的小老太太,性格一会偏执,一会又极其宽容,仿佛能原谅整个世界,包括苏黎明的平庸。
没错,如今她已经彻底接受了现实,苏黎明哪怕在外面钓一整天的鱼,她也不会打一个电话催他回家。
“你看吧,他早晚掉河里淹死。”
她跟苏淘淘抱怨时,将话说得尤其恶毒,听得苏淘淘心里发颤,迅速降低音量,生怕一旁的季遥听见。
不过这些小风浪在这个年限的老夫妻看来都是小事,苏淘淘也以为家里不会再出现别的大事,直到有一天大半夜,赵文晓一个电话将她吵醒,在话筒里哭个不停,说她要和苏黎明离婚。
苏淘淘火速请了假,买了一大早的车票,准备回家看看是什么情况。
她本来打算一个人去,但季遥死活不肯,非要跟着,借口说他回去也有事,苏淘淘便允了,想着多个人帮忙也不是坏事,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呢?
赵文晓在电话里听上去十分冲动,哭得肝肠寸断,声泪俱下控诉苏黎明不是好东西,苏淘淘问其中缘由,她又语焉不详。
苏淘淘也是没办法,只能当面问清楚。
她风尘仆仆赶回家,上楼之前季遥拉住她,问需不需要一起上去。
苏淘淘本来就苦恼该怎么把季遥正式介绍给家里,再给他一个名分。两家虽然走得近,但这事办不好伤了和气,也是不值当的。本来两人谈的差不多,苏淘淘就准备跟家里摊牌,不过以赵文晓目前的精神状况,恐怕一时消化不了两件事。
她让季遥在楼下等着,真到需要的时候,就给他打电话。安顿好一切,她才三步并两步上了楼,敲了敲家里那扇老得快掉渣的门。
这栋楼比她印象里还老得多,岁月侵蚀了一砖一瓦,加上年久失修,邻居大多数也搬走了,只剩下几家贪便宜的租客。苏淘淘在门口等了会,赵文晓开了门。
她看上去精神萎靡,鼻子红彤彤的,人消瘦了一圈,见了苏淘淘也不说话,而是可怜巴巴地往她脸上一瞥,嘴角一瘪又要哭。
苏淘淘赶紧抱住她,安抚式地拍拍她后背,把第一声哭诉扼杀在喉咙里。
“没事了,我不是回来了嘛。”
她搀着赵文晓坐下来,给她倒茶顺气,好不容易撬开她的嘴,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苏黎明每天钓着鱼,就认识了不少人,其中一个鱼友又把他拉进了一个钓鱼俱乐部。在这个俱乐部里,苏黎明认识了一个女鱼友,跟老公常年分居,儿子也在国外,她没事就跟着大老爷们儿们钓钓鱼。
苏黎明也不知道怎么的,跟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经常约着大半夜一起钓鱼,被蚊子包抄了都要坐在河边守着窝。
本来这事别人都不知道,但小城市无秘密,很快就传到赵文晓耳朵里,这她哪里受得了,连夜提审苏黎明,苏黎明拒不认账,说只是朋友。
赵文晓扯着苏淘淘的袖子,眼睛像毒蛇:“你说说看,男女哪里有什么朋友,这不就是出轨吗?”
苏淘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的,最后没说出来,改口问道:“我爸呢?”
“被我赶出去,不知道去哪鬼混了。”
赵文晓咬牙切齿。
苏淘淘站起来:“那我得去把他找回来。”
说完就要走,还没到门口就被赵文晓喊住了。
“回来!你找他干嘛?”
苏淘淘说:“让他跟你道歉。”
赵文晓一哼:“他硬的很,他会跟我道歉?”
“那也得说清楚吧,不然你们俩真离婚了,要我跟谁去?”
苏淘淘摊手。
这话赵文晓又不爱听了:“这你还要想?谁生的你,你是从你爸肚子里爬出来的?苏淘淘,你给我脑子放清楚点,我……”
苏淘淘最怕赵文晓碎碎念,她一旦开了闸,一时半会可收不住,她只能又坐下来安抚她,一边偷偷给季遥发消息,让他去找苏黎明回来。
季遥回了她一个“好”
字就消失了。
苏淘淘又陪赵文晓耗了好一会,她甚至把家里那盆半死不活的花搬进来,说要裁了插花。
赵文晓对插花还是挺感兴趣的,勉为其难地答应和她一起整。母女俩一个剪一个插,沉默进行了许久,赵文晓突然发问:“诶对了,你有对象了吗?”
苏淘淘心里一惊,差点剪到手。
“怎么这么问?”
她笑得用力,暗自思索该不该趁此机会,把季遥抖出来。
赵文晓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往花瓶里插花枝:“你那公寓物业问我,需不需要多配张门卡,说你家现在住两个人。”
她摆弄着枝干,口气淡淡的:“有这么拿不出手吗,谈恋爱了也不告诉我,你都这么大了,我难道会拦着你?”
苏淘淘愣了好一会,方才正襟危坐。
机不可失,就是现在,她深吸一口气,打算把自己的事交代了……但话还没说出口,门外就传来一片嘈杂,接着就是苏黎明和季遥的声音。
“别别,我还是等会……”
“您就进去吧。”
“不是,哎呀,万一她更生气怎么办!”
二人推搡着,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苏黎明唉哟一声跌坐在地上,而一旁的季遥给了她一枚无奈的眼神,伸手将他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