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拍齐宇的肩膀,开玩笑地说:“我们是越活越像老头子了,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年轻的时候不信天不信命,老了却祈求世上真有天道轮回,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你看著自己觉得变俗了,其实,哪个人不是这样?要俗也都俗一块儿了。”
齐宇终於释然,大笑著说:“对,做个俗人才好。现在已经娶妻生子无望了,再让我来点与众不同的,我这头得痛的炸开不可!”
也许是因为春节团员的气氛,我和齐宇才会生出这麽多感触。年纪渐渐大了,物质上的追求也少了,反而对自己的心里状态感到不满,甚至怀念起当初那个什麽都没有,却因为一心奋斗而充实的自己。然而,这种怀念也只能是怀念而已,没有人可以改变过去,人生的轨迹早就形成。而我们即便偶尔回头望一眼,却无法改变已在途中的现实。
春节後,我很快投入新一年的工作,一切都井然有序地展开,唯独林嘉这里发生了一桩意外。
这件事发生在林嘉开学後不久,一天下午,我接到他的班主任的电话,又是叫我去学校挨批的。电话里,秦老师大致讲了事情经过──林嘉夥同蒋永铭在学校把同学给打了。
我听了觉得十分好笑,以林嘉的脾气性格要是能拉上蒋永铭欺负同学,那就不枉费我对他的一番“教育”
了。不过,既然秦老师激动地叫我去学校,林嘉他们应该是没吃到亏的,那我就放心了。
我不敢耽误,放下工作赶去学校。熟门熟路地把车停好,然後下车走往秦老师的办公室。
我想起上次来学校的情景,心里不禁有些好笑。只是相隔了几个月而言,因为我和林嘉感情程度的不同,态度和心情也大为不同。我记得那次接到电话时,拖到下班後才匆匆赶来,没说几句就不耐烦地离开,而这次却真的放在心上当回事。
我到了秦老师的办公室时,不意外地看到林嘉和蒋永铭正在罚站。林嘉一看到我就低下头,肩膀不自觉地僵硬。而蒋永铭比他镇定许多,毫不在乎地仰著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丝毫不把秦老师的教训放在眼里。我以为蒋永铭的家长也会在场,没想到进门就听到秦老师问他:“蒋永铭,你填的家庭资料是错的?为什麽你爸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蒋永铭斜眼看向她,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忙啊。”
秦老师正要说什麽,余光瞟了门口一眼,大概是看到我来了,便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然而,我并不在意她说什麽,目光越过她落在林嘉身上。而林嘉似乎很在意秦老师的话,时而低下头不敢看我,时而又紧张地望向我,就在秦老师说到激动时,林嘉不自觉地叫了一声“叔叔”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完,我却猜到他的心思──他想告诉我,事情不如秦老师所说。
秦老师一口气把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内容无非是林嘉和蒋永铭在课间与同学起了冲突,双方吵到激动就打了起来,蒋永铭仗著身材高大,带著林嘉一起欺负人,把那三个同学打伤了。
最後,秦老师不忘瞟了蒋永铭一眼,别有意味地说:“赵先生,我知道林嘉一直是个好学生,可是自从他和蒋永铭玩在一起後,很多老师都反应说他变样了……”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想起前些天,林嘉向我说起和蒋永铭一起玩的情景,当时的他虽然仍有些害羞,眼底里的欣喜却是遮掩不住的,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欢交到这个好朋友。
我对秦老师笑了笑,问:“变成什麽样了?”
秦老师脸上一怔,回答说:“读书没那麽积极了,一有空就和蒋永铭凑在一起打游戏,还有这次和同学动手也是……”
见林嘉紧张地看向我,我对他安抚地点点头,不顾秦老师的话,转而问他说:“是谁先动手的?”
林嘉一愣,乖乖地回答:“是……是他们。”
秦老师见状,立刻插嘴说:“那三个同学都被打出血了!”
我仍然只是看著林嘉而已,继续问他:“他们伤在哪里了?”
这次,不等林嘉回答,蒋永铭机灵地说:“没伤到什麽地方,就是身上擦破了皮。”
我心里不禁一阵发笑,对林嘉招招手,林嘉看了秦老师一眼,没有多犹豫,快步走到了我的旁边。
感觉到林嘉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僵硬,我便搂住他的肩膀,轻轻地按在他的肩头,然後对秦老师说:“男孩子好动也冲动,打打闹闹算不了什麽大事,何况,我想以林嘉前几次遇到的欺负,这次恐怕也是那几位同学先挑事的。”
见秦老师正要开口,我赶忙说下去,不给她插嘴的机会,说:“虽然他们摔破了皮,可是,秦老师,我们不能因为谁受的伤严重来判断是非对错。如果你觉得和对方家长不能交代,我可以亲自到他们家和他们的家长说道理。”
我始终不提“道歉”
二字,因为我不认为林嘉他们需要道歉。林嘉不是第一次被同学们欺负,只是他这次没有一味地忍耐而已。
秦老师犹豫地看著我,似乎正在斟酌是否应该开口。而我看到始终站在林嘉旁边的蒋永铭,又说:“蒋永铭和小嘉关系好,看到小嘉被欺负了,他会为小嘉出头,这是我作为家长应该向他道谢的。而且我想蒋永铭也是挨了揍的,我们不能因为他身体好,经得住打就说他是欺负人的那一个,秦老师,你说对吗?”
秦老师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几次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开口。过了会儿,她忽然醒觉,惊叫道:“赵先生,你不能这样教育孩子,这是纵容孩子用暴力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