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前世活了三十几岁都没有过哄人的经验(他只被人哄过),现在不得不从头学起,不动声色地讨好姐姐。好在墨洁心软,被墨北礼物+示弱+甜言蜜语给攻略下来,与弟弟恢复了正常邦交。
卫屿轩比墨北回来的早几天,他到底只是朋友的身份,就算对孙五岳很关心,也不方便一直待在孙家。再见到墨北的时候,卫屿轩先问了孙五岳恢复得怎样,墨北告诉他孙五岳等伤好以后大概能胖出二十斤来——天天变着花样要吃的,不胖才怪。
随后,卫屿轩主动提起了不想再宅在家里的事,墨北问道:“那你想做点什么呢?”
卫屿轩想了好几天了,挺苦恼的,他不想去找工作上班,那种循规蹈矩的生活也不适合他。可如果是像龚小柏一样开个什么店,他又毫无经验,盲目去做很可能只有亏本一个结果。而且最重要的是,东滨县就这么大点地方,虽然不是所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声,可如果真想露面做点什么,就难免要被人指指点点了。
提到这个,墨北就很奇怪,不明白卫屿轩为什么执着于留在东滨,他明明可以卖了房子搬去云边甚至帝都,在大城市里虽然孤独,可至少不会有太多人把时间浪费在对他说三道四上,况且,以他现在的生活状态,在东滨可能更加孤独。
也许,这种执着源于某个隐秘的故事。
“反正你也只是想扩大一下生活圈子,多认识一些人,那么也不一定是去工作或做生意吧。我觉得你去学些什么也可以。”
墨北建议。
卫屿轩怔了一会儿,一拍额头,“我是钻了牛角尖了。”
卫屿轩忙活了几天,打了几次电话(墨北猜测是打给他男朋友的),最后决定学英语。他有一点英语基础,但水平还不足以让他能看懂家里那些原文书,这次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能抛开字典看懂原文书。
卫屿轩找的英语老师在云边市,每周末过去学两天。墨北拜托他跟老师商量一下,自己也想去学。
其实墨北前世在英国生活了不短的时间,一度还以翻译为生,他的英文水平是无须从头学起的。但是墨北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表现得够天才了,如果连英语都无师自通,那也太吓人了,他需要一个能说得过去的借口。
一旦学英语的事提上日程,那翻译书稿的事也就可以慢慢做起来了,这样他也能早一点有自己的收入。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能尽早实现经济独立,只有当他可以不依赖父母也能生活的时候,他才能在家中有更多的话语权。
此外,在墨北心里还有一个隐秘的理由,那就是前世的经历让他不敢完全信任自己的父母,他不确定如果父亲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会不会也像母亲一样采取偏激的手段试图矫正他的性向。如果是这样,他还是得离开家独自生活,或许还得走得远一些让他们抓不到自己,而这是需要金钱为支持的。
不过,看父亲对待卫屿轩的态度,墨北觉得或许自己这辈子要出柜的话,情况不会太糟糕。可是也说不准,有很多人在同一个问题上对待家人和外人会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万一墨向阳也是如此,那墨北未雨绸缪还是好的。
这些反复纠结的念头涨得墨北头都大了,其实最省事的办法就是一直隐瞒自己的性向,不让家人知道,将来找个拉拉形婚,过几年让家人满意的日子再离婚,然后以伤透了心为借口一个人过下去。这样做自己轻松,家人也不会觉得丢人。
墨北知道有很多同性恋就是这样做的,甚至是骗婚、生子,将自己的生活割裂成阴阳两极,一面伪装自己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一面让阴影如蛛丝般纠缠着良心。有的人能在这样分裂的生活里游刃有余,有的人却终生压抑而绝望,而不管他们有意或无意,痛苦会不受控制地蔓延到他们的妻子和亲人身上。
这样的生活里没有赢家。
生活本来就像搅动着的稠米粥,别指望一眼看去能辨清粥底有几粒米。混沌而生,混沌而死,人们大抵如此。非要活得清楚明白,不见得能比别人多幸福几分,反倒是肯定要比别人多些烦恼、苦痛。
然而,墨北是个骄傲的人,他想活得坦荡,特别是在性取向上,他不想委屈自己伪装,他从来都不认为这是个错误。
如果他自己都觉得见不得光,那阳光也就会绕开他这片小小的角落。
上辈子孙丽华骂他太自私,给家人丢脸,让他们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墨北反问:“妈妈你不自私吗?如果你不自私,那你为什么只考虑你没面子,却没有想过你的儿子活得有多痛苦?如果你不自私,那为什么不大方地让我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我要是想瞒着你,我能安排得滴水不漏,可这样有意思吗?一个虚伪的我,一个虚假的生活?妈,到底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你儿子的幸福重要?”
孙丽华的回答是狠狠扇在他脸上的一巴掌。
墨北想,这辈子再出柜的时候,得选在冬天,穿得厚抗打。
那位英语老师很好说话,同意让墨北和卫屿轩一起学习。墨向阳得知后很高兴,他一直就在为儿子的教育问题而头疼,现在能有位好老师教墨北英语,他是求之不得。
于是在第二个周末,卫屿轩就带着墨北去了老师家里。
墨北对夏丞玉老师的第一个印象是“淑女”
。
她虽然已经年近半百,脸上也不可避免地有了皱纹,可是恰到好处的淡妆,朴素但合体的服饰,还有优雅端庄的举止,都让她显得美丽而灵秀。墨北直觉夏丞玉必定有着不凡的家世和经历,那种气质是要在童年和少女时期就有着书香底蕴与富裕的物质生活来熏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