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为快要失去赴死的勇气而愤怒吗?
“但是,这,不对,一切都是不对的。这场战争是罪恶的,这么多性命已被星散,还有无数家人之间被天人永隔,世界为此充满屠戮、血腥、残暴、无耻、邪恶。我用了整整十年才了解其中的无耻,今天我又看到了它的愚蠢,而你却站在那里,还让我延续它的荣耀?”
“你是要让我延续这场战争的罪恶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问,他用奇怪眼神回瞪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在刚才战争已与我无关,我也早已不恨这世界了!”
“你失去家人吗?”
孙伯罡继续问。
“哈哈,我失去很多,那些曾经的妻儿,如果那算是上天给我的恩泽,让我拥有了他们那些年。而我一开始就不配拥有!”
他继续笑,似乎快要喘不过气。
他在笑声的间隙继续起叙述“一个是我心爱的女人,哦,当然还有我的父母,哈哈,那个尚在襁褓的儿子,而老天一夜之间便剥夺了全部!”
这个老兵曾经迂腐的教书匠,他的全身因为剧烈笑声而颤动,脸上漫溢涕泪。他的父母,曾经把儿子交到孙伯罡手上的一对慈祥老人,他们居然也死了。
战歌中的女声再次响起,海鲀音在哀怨婉转的音阶上盘绕,但主旋律的轻拍始终在继续着,应和着人们心的节律。
“让我对你举起枪,是对你的解脱,但你难道不知道这会让我再次负罪么?你很自私!”
他止住笑声,用令人窒息的冷酷眼神看着我“是吗?那就让我自私这一次吧,我唯一剩下的也只有在这里尚存的一息战魂!”
他拍着胸口。
一只孤雁在碧空出一声悲鸣,孙伯罡长叹一声。
那支战歌进入最后的阶段,女声和着战鼓重音,仿佛是天人之战中快要打破的僵局,踏着战友血躯残肢终于登上城墙,战刀在自己临死一刻劈开敌人的胸腔,令人窒息的音乐轰击并沸腾着每个人的热血。
孙伯罡终于跨前一步,接过这把平举的枪,枪把很热,他感觉到对方的温度。
“现在这把枪上加上了我的温度!”
孙伯罡对他静静地说“我这只手不是用来杀兄弟们的!”
接着,朝天鸣枪,命令已呈包围状的步战兵把特行队的枪械全部缴械。
结果出人意料,在场一百多名特行队员们竟没有多少反抗,当时以为总要牺牲至少几百名战士,甚至更多。但显然炎龙特行队已失去战斗意志。
只有孔白拿着手枪,嚷着要枪毙投降者,被特行队的一名队员抢过手枪,一枪差点被蹦了脑壳,结果打落了一排牙齿,在脸颊上穿了个洞!
“那群孩子呢?”
晋元松口一大口气又急急问道。
“放心吧!那批孩子都被我护送到龙族,交给当时的反战组织抚养,就是现在悔过堂建立的组织圣心会。”
晋元终于第一次浮出笑意,想不到结局还算满意。
“你知道吗?孔白就是曾经天启黑铁卫的第三把手,现在是地球黑铁卫的最高脑!”
孙道长说道,“啊,他怎么还没被抓判刑?”
“放在现在他肯定是罪大恶极,但龙族的一些高层为他辩解说他只是履行职责,我们圣心会也一直在想办法要将他治罪。慢慢来吧!”
走出山门,已是天阳夕照,将远处连绵山峰都覆上了一层起伏的金黄。道长送他们一直到下山道口,山风吹拂他的银须,道袍在猎猎作响。
“好走不送!”
两人拱手揖别。
再回头看时,山顶依然站着一位恍若沐浴在金霞下的仙者。
“道长您千万保重!”
晋元在心里默念。